是夜,树影婆娑摇曳,四方幽寂,鹦鹉蹲在花丛里安睡,屋内之人却紧紧蹙着眉,额间浮上一层薄汗。
脸颊被缓缓地抚弄,熟悉的触感引得她一阵烦躁。
“师尊?”
尾音如羽毛般悠悠撩过,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师尊近来,可有思念我?”
泠霜定了定神,瞥见男人昳丽如画的眉目,正要细看时,那人却不疾不徐地抬手解开他的发带,缠绕着,覆在她眼上。
视线再度朦胧。
随后,湿润温柔的吻顺着唇边一直向下延伸,颈侧、锁骨,最后停在心口的位置,痴痴缠缠地挨着。
不可以。。。。。。
“师尊这里,有过我吗?”那个声音蛊惑般传来。
泠霜神色一凛,指尖蓦然荡出流光般的剑气,将迷离幻梦击碎。
屋内悄然,月色入户,在玉砖上铺就一层银辉,她赤足静立在窗前,满头青丝披散垂坠。
那个梦,碎了。
若即若离的触碰转瞬消失,四周空荡荡的,宽阔的屋子里只有她一人,只有她。
泠霜轻轻喘了口气,掌心贴住自己胸前心口处,这是那个男人最后亲吻的地方,她的心。
他吻了她的心。
“师尊这里,有过我吗。。。。。。”
“师尊近来,可有思念我。。。。。。”
弦歌般清越的声音一圈圈在耳畔回荡,如身入茫茫云雾之中,潮湿的水气粘着她不放。
师尊,师尊。
那个人唤她师尊,为什么恰好是在她行将收徒之际,出现了这个梦。
泠霜仰起头,月光落在她清丽秀雅的脸上,照见无边寂静。
是她心不静,还是。。。。。。何人蓄意扰她?师徒之间,怎么可以做那样亲密,那样过分的事情,她从未对一个从前并不存在的弟子产生什么奇怪想法,更不可能梦见与他缠绵。
一幅幅朦胧亲密的场景,好似避不开的影子,无论何处,紧紧跟随。
一墙之隔的另一侧,华溯站在如水月光中,脊背有些发僵,俊美的脸上染了几分凉薄。
良久,他才环视空旷的屋子,自嘲般笑了笑,无奈地掀起衣摆,寻了个角落倚靠,闭上双目浅浅休息。
风中传来了微不可闻的阵阵剑鸣。
泠霜在窗前站着,倏尔觉得有些闷,御着澄心剑出了门,四周阒寂无声,因为许多弟子外出去参与仙门大典的缘故,所以格外冷清。
往日里,这边会有不少修习占卜、观星、符术的弟子趁着晚夜晴朗星辰明亮,来此修行,很热闹,几位道君偶尔也亲临指点。许久之前,她还跟着师父在星月之下舞剑。
师父啊。。。。。。
泠霜遥望着通往下方凡尘的一级级长阶,不知为何,忽地想起了自己那年初来乍到的情景。
据师兄所说,他那时带着几个师弟师妹除魔归来,偶然见到了她,掐指一算,此人合该当自己的小师妹,便顺水推舟,把她“捡”回了天衍宗,拜入他们的师父长恒道君门下,自此静修数百年。
与她而言,过往的凡间记忆,早已模糊不清了,如夜半留下的露气,拂晓时分,消散无踪。
似乎曾有人在她身侧陪伴,相依为命,又似乎唯她一人踽踽独行,无依无靠。
泠霜也曾好奇过自己的身世来处,询问司潜:“师兄还记得我是从哪里来的吗?”
司潜正一粒粒地给鹦鹉喂瓜子,闻言头也不抬,笑眯眯地答道:“这个呀。。。。。。师妹就是块石头,师兄路过发现,就从林子里捡来了哦。师妹都问了多少次了,真的呀,师兄不会骗你。”
每每听到这个回答,她便会觉得,师兄在隐瞒什么,可百般追问,师兄什么都不肯说,问多了便开始摆手装傻,岔开话题。
她怎么可能是块石头呢。
司潜看着她欲言又止的好奇模样,心底不禁泛起些许苦涩。
往事悠悠如过眼烟云,喜怒哀乐、悲欢离合,凡尘种种不记得也好。
天生琉璃般若心,内外明彻,净无瑕秽,最适合修行,如果真的不闻不问,让她就此做个凡人,迟早大祸临头难以自保,如他。。。。。。遇见她时一般。
毕竟,怀璧其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