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芸娘的试探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虽未掀起巨浪,却也在沈清弦心中漾开了层层警惕的涟漪。他越谨慎,将庄园的防卫安排得更加周密,对顾阑秋的看护也愈细致,几乎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连顾阑秋自己去院子里玩,沈清弦也必定在书房窗口能看到的地方。
这种无形的紧张氛围,连年幼的顾阑秋也隐约察觉到了。她虽然不懂那些复杂的阴谋诡计,却能感觉到她的“清弦哥哥”似乎比以往更加沉默,眉头也时常微微蹙起。她变得格外乖巧,努力完成沈清弦布置的识字课业,练字时也一笔一划格外认真,仿佛想用自己的乖巧来驱散萦绕在沈清弦周身的低气压。
这日天气晴好,阳光暖融融的,驱散了连日的潮湿。顾阑秋临完一篇字,抬头看向窗外,只见天蓝如洗,几只雀儿在枝头啾啾喳喳,她的小脸上不禁流露出向往的神色。
沈清弦放下手中的书卷,注意到她渴望的眼神,心中微软。一直将她拘在府中,反而可能引人疑窦,不如偶尔正常外出,才更显得坦然。他沉吟片刻,温声道:“意儿字写得有进步。今日天气好,哥哥带你去街上逛逛,可好?听说锦绣布庄新来了些有趣的江南小玩意儿。”
顾阑秋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落入了星辰,她欢呼一声,丢下毛笔就扑过来抱住沈清弦的腿:“真的吗?清弦哥哥最好啦!”
看着她毫无阴霾的笑容,沈清弦心中那根紧绷的弦也稍稍松弛。他笑着摸摸她的头:“去换身出门的衣裳,让青黛跟着。”
小镇的街道依旧热闹,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孩童的嬉笑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鲜活的市井气息。沈清弦牵着顾阑秋的小手,青黛紧随其后,墨尘则如影子般隐在暗处护卫。
顾阑秋如同出笼的小鸟,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她一会儿指着吹糖人的老爷爷让沈清弦看,一会儿又被路边杂耍卖艺的吸引,小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红晕。沈清弦耐心地陪着她,时而给她买一串冰糖葫芦,时而解答她那些天真烂漫的问题,目光却始终警觉地扫视着周围。
行至一处相对僻静的街口,忽闻前方传来一阵嘈杂的争吵声,夹杂着孩童的哭喊和一个妇人焦急的辩解。
“你这小蹄子,撞坏了我的玉镯,还想跑?赔钱!不然拉你去见官!”一个尖利的女声咄咄逼人。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撞的,是您自己没拿稳……”一个带着哭腔的少女声音争辩道,听起来年纪也不大。
“还敢狡辩?大家都来看看啊,这没爹娘管教的小贱人,撞了人还不认账!”那妇人越嚣张,引来不少人围观。
顾阑秋踮起脚尖,好奇地望过去。只见一个穿着粗布衣裙、约莫七八岁的小姑娘正被一个穿戴俗气、满脸横肉的胖妇人揪着胳膊,小姑娘身边还散落着几捆柴火,显然是在卖柴途中。小姑娘急得满脸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低头。
“那婆婆好凶……”顾阑秋小声说,扯了扯沈清弦的衣角,眼中流露出同情。
沈清弦眸光微凝,他认得那胖妇人是镇上出了名的泼皮破落户王张氏,专爱欺压弱小,敲诈勒索。那小姑娘他有些面生,怕是附近村里的孩子。他本不欲多管闲事,以免节外生枝,但低头看到顾阑秋清澈眼眸中那份纯然的同情和不平,心中一动。
或许,这正是意儿天性中善良与正义感的流露。他若一味阻止,反倒压抑了她的天性。
就在这时,一道清脆利落的女声插了进来,如同珠落玉盘:“住手!光天化日之下,欺负一个小姑娘,你要不要脸?”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火红骑射服、年纪约莫十岁左右的少女,牵着一匹小白马,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她生得明眸皓齿,眉宇间自带一股英气,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一看便知是常在外活动的将门虎女。她身后跟着两个同样身着劲装的护卫,气势不凡。
这红衣少女径直走到王张氏面前,毫不畏惧地瞪着她:“我方才看得清清楚楚,明明是你自己走路不稳,崴了脚,镯子掉地上摔碎的,与这小姑娘何干?你无非是看人家年纪小、好欺负,想讹诈钱财罢了!”
王张氏被说中心事,又见这红衣少女衣着华贵、气势逼人,心下先怯了三分,但嘴上仍强硬:“你……你胡说八道!你哪只眼睛看见了?”
“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红衣少女冷笑一声,指向旁边几个小贩,“他们想必也看见了,只是不敢说罢了。你若不服,我们这就去县衙,请宋知府断个明白!正好,我爹前日还与宋知府喝过茶呢!”
一听要见官,还要牵扯到知府老爷,王张氏顿时慌了神。她色厉内荏地嘟囔了几句“倒霉”、“晦气”,狠狠瞪了那卖柴小姑娘一眼,灰溜溜地挤开人群跑了。
卖柴小姑娘惊魂未定,连忙向红衣少女道谢:“多谢小姐仗义执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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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衣少女爽朗一笑,摆摆手:“路见不平罢了,不必客气。”她弯腰帮小姑娘把散落的柴火收拾好,又从腰间荷包里掏出几块碎银子塞到她手里,“这银子你拿着,就当是压惊,赶紧回家去吧。”
小姑娘推辞不过,千恩万谢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