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曼谷,阳光炽烈,粘稠的热浪彷佛有实质。
签署完那份合作意向书,周沅也的精神也像是被彻底抽空。
她靠着冰冷的车窗,闭着眼,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疲惫的阴影,对外界的一切——包括身边那个男人——都呈现出一种近乎麻木的隔离。
黑色的宾利慕尚无声地滑入车流,冷气将车厢隔绝成一座移动冰窖。
车子驶出不久,周沅也便感到身侧一沉,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将她猛地扯离了倚靠的车窗。
天旋地转,她已落入一个坚实而滚烫的怀抱。
陆屿的手臂像铁箍一样环住她,将她整个人锁在胸前,姿态强势,没有丝毫温情。
他低下头,薄唇几乎贴上她冰凉的耳廓,吐出的气息却带着灼人的热度。
“周小姐还满意今天的合作成果吗?”他的声音不高,带着惯有的、浸了冰碴般的慵懒沙哑,每个字都像在碾磨她的神经。
周沅也难得没有挣扎,只是恹恹地掀了掀眼皮,目光虚浮地落在他喉结下方那颗小小的痣上“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
男人眼神沉了沉,捏住她下巴的力道重了半分,迫使她仰起脸。
距离骤然拉近到呼吸可闻。
车厢内昏暗的光线下,她脸上每一寸细节都被放大,无所遁形。
皮肤是带着病气的苍白,薄得近乎透明,以至于他能清晰地看到皮下淡青色的血管,但苍白非但没有折损她的容貌,反而像给一幅清丽的工笔画蒙上了一层冷冽的宣纸,更衬得五官有种惊心动魄的精致。
漂亮的眸子,像蒙着一层水汽氤氲的雾;眉毛是天然的远山黛,形状姣好;睫毛很长,鸦羽般浓密,在眼睑下投出小扇子似的阴影,随着她轻浅的呼吸细微颤动;鼻梁挺直秀气、唇形饱满,像早春樱花将谢时那种褪了色的粉,此刻紧紧抿着,嘴角向下撇,带着一点慵懒厌世的弧度。
“妖精。”陆屿低低吐出两个字,声音喑哑,好似某种扭曲的赞美。
指尖流连在她冰凉光滑的下颌肌肤上,那触感细腻得不像话,像最上等的暖玉。
他的拇指缓缓上移,指腹带着薄茧,轻轻擦过她淡得几乎没有血色的下唇。
那柔软的唇瓣因这触碰而微微颤动了一下,如同受惊的蝶翼,却依旧紧抿着,不肯泄露更多。
“病成这副鬼样子,”他的视线从她苍白的唇,移到她雾气氤氲的眼睛,语气依旧是冷的,“倒比平时更能勾人。”说完,他已低头,意图再明显不过——要吻她。
周沅也皱了皱眉,几乎是凭着本能,将脸往旁一偏,柔软的唇瓣险险擦过他的脸颊,落在他颈侧绷紧的皮肤上,带来一阵突兀的、不属于亲吻的奇妙触感。
同时,拨开了他捏着自己下巴的手。
“我想睡觉。”她的声音含混在喉咙里,带着浓重的鼻音,眼睛半阖着,长睫垂下,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
“周沅也,这就是你报答我的方式?”陆屿开口,声音凉凉,“签了字,拿了订单,倒头就睡?”
周沅也连眼睛都没完全睁开,只是从鼻腔里出一声极轻的、近乎无意识的哼声,像是嘲讽,又像是纯粹的敷衍。
“随便你。”她含糊地吐出三个字,身体软绵绵地往下滑,似乎真的打算不管不顾地就此睡去,哪怕还被他半禁锢在怀里。
很低的一声笑,从陆屿喉间溢出,短促,却真实。
呵有人恃宠而骄。
一个小时后,车子无声地停靠在安纳塔拉的私人码头。
暮色四合,湄南河的水波荡漾着两岸璀璨的灯火与天际最后一抹紫罗兰色的余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