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在宫殿靠窗的石椅坐下,半个身子被窗外透进来的阳光晒得暖洋洋的。她往后靠了靠,石椅冰凉坚硬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裙传来,让她稍微清醒了点。
看着面前或站或坐的这一大圈人,她心里那点因为得知“十次轮回”真相带来的沉重感,不知怎的,居然淡了些,反而生出一丝……挺奇怪的期待。
就像开盲盒。她默默地想。还差三个。会是谁呢?完全没头绪。但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沈青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这念头刚冒出来,她的目光就不由自主地扫过面前的男人们。
艾斯脸上那种标志性的、好像永远没心没肺的灿烂笑容,不知什么时候收了起来。
他抱着手臂,靠着另一根石柱,眼睛看着窗外,但沈青能感觉到,他的注意力其实在她身上。他嘴角微微抿着,不是不高兴,更像是在想什么严肃的事。
罗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没戴帽子,黑色的短有些凌乱。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裤缝,看着地面,眼神有点飘,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了。沈青看着他,忽然想起在极地号上的某个深夜。那时她困得不行,迷迷糊糊地窝在他怀里,大概是因为刚经历了点“激烈运动”,脑子不清醒,就嘟囔着说,等婚礼乱七八糟的事情都结束了,想带他和孩子们,找个安静的小岛住一阵子,就当是旅行。
她当时声音很轻,带着浓浓的睡意,自己说完都快睡着了。但罗搂着她的手臂,却一下子收紧了,紧得她有点喘不过气。他没说话,只是把脸埋在她颈窝里,呼吸滚烫。过了很久,他才很轻地“嗯”了一声。那声音哑得厉害。
基德站在罗对面,抓了抓自己红色的刺猬头。头被他揉得更乱,东一撮西一撮地翘着。他眼睛看着宫殿角落的火盆,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他非常明显的心率很高。沈青知道,他又在回想航行最后那几天了。有好几次,他抱着她,把脸埋在她肩头,闷闷地说:“这样……真好。”声音又低又哑,带着点不熟练的、笨拙的温柔。
索隆抱着他的三把刀,就坐在沈青斜对面的一张矮凳上。他坐得笔直,背脊像把出鞘的剑。他低着头,指腹一下一下地、很轻地抚摸着其中一把刀的黑色刀鞘。那是“修罗”,是她刚回来的时候,送给他的。刀很重,杀气也重,但索隆用得很顺手。
沈青记得,在极地号上轮到索隆“陪”她的那个下午,她靠在他怀里睡着了。索隆就那么抱着她,背靠着舱壁,坐得笔直,一动不动。她睡了多久,他就僵了多久。等她醒来,现他手臂肌肉绷得死紧,碰一下他就倒吸一口凉气,明显是麻了。但她问他,他却只是“哼”了一声,别开脸,说“没事”。
山治站在稍远一点的阴影里,背对着光。他已经收起了刚才擦嘴角的手帕,站姿是无可挑剔的优雅挺拔。他微微低着头,金色的长垂下来,遮住了小半张脸。沈青能感觉到,他正安静地看着她。眼神很复杂,有温柔,有坚定,还有一丝……很淡的、几乎看不见的愧疚。
沈青知道他在想什么。布琳的记忆恢复,让他对自己曾经有过的、哪怕只是出于绅士风度的短暂温柔,感到了一丝不安。他怕她介意。但其实沈青根本没放在心上。因为她已经阻止了布林。
而且看看现在……她身边都成什么样了。山治那点过去,根本不算什么。倒是航行最后几天,山治的温柔和克制,让她印象深刻。他总是先小心翼翼地征求她的意见,拥抱的力度轻得像怕碰碎她,吻也总是落在额头或脸颊,带着珍而重之的味道。只有偶尔,在她主动靠近时,他眼底才会掀起惊涛骇浪,但很快又被他强行压下去,变回那个温柔体贴的绅士。
路奇松开了刚才一直握着她的手。他站起身,动作干脆利落,走到离她几步远的一张石椅上坐下。
他坐得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黑色的西装裤绷出利落的线条。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睛看着前方宫殿墙壁上巨大的古老战斧浮雕,眼神很冷,也很空。沈青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个男人心思太深,像口古井,丢块石头下去,半天都听不见回响。但刚才他捂住她嘴、不让她说“想毁灭世界”时,手上的颤抖和眼底一闪而过的惊怒,是真实的。还有他反握住她手的力道,大得让她手腕疼。那是种沉默的、不容置疑的宣告。
卡库站在路奇旁边,抱着手臂,脸上又挂起了那种惯常的、有点玩世不恭的开朗笑容。他左看看,右看看,目光在沈青和其他几个男人之间转来转去,眼里带着了然,还有一丝看好戏似的调侃。最后,他的目光落在沈青身上,嘴角的弧度加深了些,好像在说“看吧,我就知道会这样”。
洛基还坐在他那张巨大的王座上,但身体微微前倾,巨大的手掌撑着下巴。金色的竖瞳微微眯着,视线在宫殿里扫来扫去,从沈青身上,到其他男人身上,又扫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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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王座的扶手,出沉闷的“咚、咚”声。他没说话,脸上的表情很严肃,像是在思考什么极其重大的战略难题。但沈青觉得,他可能只是在琢磨,这么多“女婿”,结婚宴会上该怎么安排座位,才不至于打起来。
沈青的目光一一扫过他们。艾斯的沉默,罗的出神,基德的别扭,索隆的僵硬,山治的温柔,路奇的冰冷,卡库的调侃,洛基的严肃……
然后,她忽然抬起手,捂住了脸。
手指冰凉,掌心却有点烫。
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人太多了!真的太多了!她在心里无声地呐喊。这才几个?就已经鸡飞狗跳,暗流汹涌了。以后要是真凑齐了“十个”……她眼前一黑。
那还能有休息的时候吗?怕不是要日夜操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她可是剑修!是追求大道、心中只有剑与天地的剑修!不是专门处理这种复杂男女关系的专业人士啊!
造孽啊!她手指用力,按了按疼的太阳穴。无情道是没指望了,可这也歪得太离谱了吧!师尊要是知道她在下界搞出这么大阵仗,怕不是要气得直接从仙界杀下来清理门户?
她捂着脸,哀悼自己逝去的、清净的修行生涯。
她这动作不大,甚至有点孩子气。但几乎就在她抬手捂脸的瞬间,宫殿里好几个人气息都微微一变。
艾斯脸上最后那点强撑的平静也维持不住了。他看着沈青捂着脸、肩膀微微垮下来的样子,想起航行最后那几天,她每次早上醒来时,脸上那种混合着困倦、无奈、又有点认命的好笑表情。
她有时候会揉着腰,小声嘀咕“这帮家伙是牲口吗”,声音含糊,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每次听到,他都想笑,又有点心疼。现在看她这样,他心里那点因为听到“十次轮回”而升起的沉重和茫然,忽然就被冲淡了。
不管未来多难,至少现在,她还在,他们都在。他嘴角动了动,想重新扬起笑,但最终只是抿了抿唇,眼神变得更沉静。
罗摩挲裤缝的手指停了下来。他抬起头,看向捂着脸的沈青。刚才飘远的思绪被拉了回来,定格在极地号那个深夜。她窝在他怀里,呼吸轻轻拂过他锁骨,声音又软又迷糊地说要带他和孩子们去旅行。那时他心脏跳得很快,一种陌生的、滚烫的情绪充满胸腔,让他几乎说不出话,只能更紧地抱住她。现在看着她这样,他忽然很想走过去,像那时候一样抱住她。但他没动。只是手指蜷缩起来,指甲陷进掌心,带来细微的刺痛。
基德抓头的手停住了。他转过头,看着沈青。粉色刺猬头下的眼睛,瞳孔微微放大。他想起自己用完好手臂拥抱她的感觉,那么真实,那么温暖。他记得她皮肤细腻的触感,记得她间清冽的香气,记得她被他逗笑时,眼角弯起的细小弧度。那时候他觉得,就算世界下一秒毁灭,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可现在看她捂着脸,好像很烦恼的样子,他心里忽然有点慌。是不是……他太用力了?还是他哪里做得不好?他烦躁地“啧”了一声,又用力抓了把头,把本来就乱的刺猬头抓成了鸟窝。
索隆抚摸刀鞘的手指顿住了。他抬起头,独眼看向沈青。看着她捂着脸,肩膀微微下垂的样子,他脑子里瞬间闪过在船上,她靠在他怀里睡着的画面。她那么安静,呼吸均匀,睫毛很长。他整晚没敢动,手臂麻了,脖子僵了,但心里是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