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得没错,我那提议,确实夹杂了些私心——不只是为了照顾,更是想在疼痛与虚弱中,寻一丝温存的慰藉。
最终,我抱着枕头,跟着李凌雪走进了那间不足十平米的小房。
李凌雪却像迎接重大任务般,认真铺好被子,还从柜子里翻出她最软的毛绒熊,郑重其事地放在我枕边。
“爸爸,这是‘守护熊’,它会帮你赶走噩梦。”她一本正经地说。
我笑了,眼角却有些酸。
就在我躺下时,李凌雪突然站直身体,小手高高举起,像学校升旗仪式那样,郑重地给李清月敬了个少先队礼,声音清脆而坚定
“妈妈!我保证,今晚一定会好好照顾爸爸!像战士一样,寸步不离,绝不退缩!”
那一瞬,灯光下她的身影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边。
她不过十三岁,却挺直了脊背,眼神明亮如星,那股认真劲儿,竟让我这个成年人都心生敬意。
李清月站在门口,眼眶微红,轻轻点头“好,妈妈相信你。”
门轻轻合上,屋里只剩父女二人。
夜,悄然深沉。
我侧躺在小房的拼接床上,臀伤隐隐作痛,难以入眠。
窗外月光如纱,轻轻覆在墙上。
床另一边李凌雪也睁着眼,小手悄悄搭在我右臂上,像在确认我仍在。
“爸爸,”她忽然轻声开口,声音像一片羽毛落在寂静里,“我今天……当上校园广播主持人了。”
我侧过头,看见她眼睛亮亮的,盛着藏不住的喜悦。我笑了,轻声说“真的?我们小雪这么厉害?”
“嗯!”她用力点头,小脸微微泛红,“老师说我声音清脆,念得标准,还敢看同学的眼睛。”
“爸爸真为你骄傲。”我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
她抿嘴笑了,忽然翻了个身,面朝我,小手撑着脑袋,像个小大人“爸爸,你还记得我以前吗?我想跟小区的小朋友玩,可站在滑梯边看了好久,都不敢说话。”
“记得。”我轻声说,“你那时候总躲在妈妈身后,别人递玩具给你,你都摇摇头就跑。”
“可你每次都教我。”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柔软的依赖,“你说‘来,小雪,跟叔叔阿姨问好。’我就小声说‘阿姨好’。你说‘想玩秋千吗?去问问那个姐姐。’我就走过去,照你说的讲‘你好,我叫李凌雪,今年4岁,你可以喊我小雪,我可以和你玩吗?’”
她一字一句地复述,像在背诵一段珍贵的咒语。我听着,心头微动——那些看似微不足道的日常,竟真的在她心里生了根。
“后来呢?”我问,明知答案,却想听她亲口说。
“后来……我就不怕了。”她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我现,只要我开口,别人就会对我笑。再后来,我都不用你教了,我自己就能跑过去说‘嘿!我们一起跳绳吧!’现在,小区里的小朋友都喊我‘小雪姐’!”
我忍不住笑出声“小雪姐?这么威风?”
“那当然!”她得意地扬起小下巴,随即又轻声说,“可是爸爸,我每次敢说话的时候,都会想起你牵着我的手,站在我旁边,小声说‘没关系,爸爸在’。”
我心头一热,轻轻将她搂进怀里。
“所以,谢谢你,爸爸。”她靠在我胸口,声音轻得像梦呓,“是你教会我,怎么走出第一步。”
我闭上眼,感受着她温热的呼吸,身上的伤仿佛也不再那么疼了。原来,我曾以为只是寻常的陪伴与引导,竟成了她世界里的一束光。
而此刻,这束光正轻轻回照着我。
“不用谢,小雪。”我低声说,“是你自己,一步一步,走成了现在这个勇敢又闪亮的小女孩。”
“对了,爸爸”她抿嘴一笑,眼里忽然闪过一丝狡黠的光“今天班上可热闹了,蔡文哲和王丽萍谈恋爱,被老师抓个正着,俩人家长都被叫到学校去了。”
我一愣,随即苦笑“现在的孩子,真是早熟。”
“爸,你说,初中生谈恋爱,是不是特别傻?”她歪着头问我,眼神里却藏着试探。
我望着她,忽然警觉“你呢?你有没有……谈恋爱?”
她没直接回答,反而眨了眨眼,语气轻快得像在分享一个秘密“我觉得我同桌小雅可帅了,黄头,短,穿黑夹克,走路都带风。今天我太喜欢她了,就亲了她一口。”
“哐当”——我心头一震,仿佛有块石头砸进静湖,涟漪瞬间扩散。
“小雅?你同桌?那个黄头的?”我声音沉了下来,眉头紧锁,“才上初中,就亲来亲去?黄毛小子,成何体统!”
我板起脸,语气严厉“不准早恋!你现在是学生,心思要放在学习上,懂不懂?”
小雪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眼睛弯成月牙“爸,你想到哪儿去了?小雅是女孩子啦!”
我一怔,像是被人轻轻推了一把,从高高的审判台上跌了下来。黄、短、利落的穿着……我竟一直以为她是男孩。
“女孩子?”我喃喃道,语气不自觉地软了下来。
“嗯。”小雪点点头,声音低了下去,“她爸妈离婚了,她跟妈妈一起生活。她爸……特别凶,心理变态,总怀疑自己老婆出轨,一言不合就打人。小雅说,她妈太柔弱了,她得保护她。所以她剪了短,染了黄,穿得像男孩,说这样别人就不敢欺负她们。”
我沉默了。
我忽然想起,有次在楼下遇见小雅——她背着书包,走路带风,眼神像刀锋。
那时我还对李清月说“这孩子,太野了,不像个女孩。”现在才明白,那不是野,是铠甲。
是女儿为母亲披上的战袍
“她其实特别温柔。”小雪轻声说,“上次值日,我被老师冤枉没做卫生。是小雅帮我向老师据理力争,后面老师查监控现自己弄错了,她买了小零食向我道歉。”
我心头一软,又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