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说,这胭脂颜色不是寻常姑娘爱用的娇艳桃红或玫红,是极淡的、近肤色的浅绯色。
这颜色,像很久以前,她因读取林婉清记忆第一次掉泪时,眼角被情绪冲得短暂染上的、那抹几乎看不见的薄红。
那时她还不太懂哭是怎么回事,只当是身体的异常反应。
南灵在黑暗里,听着隔壁床铺上北忘渐渐均匀的呼吸声。
过了好一会儿,她伸手拿起桌上微凉的瓷盒。
指腹摩挲过光滑的瓷面,没打开。
画皮妖琉璃缠了百年的执念,随那些美人皮化成飞灰,该是散了。
南灵心里那个关于“皮相”与“内里”哪个更该在意的结,也因为这番经历、这场对话,还有这盒没说透的胭脂,悄悄松了道缝。
她没把胭脂盒当没用的东西丢了。
第二天清晨收拾行装,她将它和其他几样可能有用的零碎一起,收进了随身的小包袱。
两人再离暖雾镇,踏上尘土飞扬的官道时,晨风拂面。南灵能感觉到,走在身侧的北忘,目光偶尔落在她侧脸上。
那目光很轻,像掠过山间晨雾般,自然停一瞬。
每当这时,她身上的气息流转,就会出现极短的浮动。
以前从没有过这种情况,她曾反复查验,却找不出缘由。
一个新的问题,在她心里悄悄冒出来:如果“被人在意”“被人守护”不是因为皮囊,那是因为什么?
这问题的答案,没法从过去见过的人和事里直接找到。
或许就藏在以后要一起走的路里,藏在那些还没碰到的风雨和人情里。
藏在每一次并肩,每一次没话的时刻,每一次递水、遮阳,还有这盒没说清用途的胭脂里。
北忘走在旁边,脚步稳当。
他看了眼路边弯腰的野草,又不经意扫过南灵的侧脸。
她头被风吹得动了动,露出一小截光洁的额头。
他想起昨夜她站在镜前的样子,想起她说话时认真的神情,嘴角又不自觉弯了弯。
南灵忽然转头看他:“接下来往哪走?”
北忘收回目光,指了指前方隐约可见的山影:“先去双河驿,那边据说有桩怪事,或许和我们要找的线索有关。”
南灵点头,转回头继续往前走。
风把她的衣摆吹得飘起来,包袱里的胭脂盒轻轻碰了下布料,出极轻的声响。
她下意识摸了摸包袱外侧,指尖碰到布料的温度,心里那本账的页面,像是被这温度烫了下,又翻过一页。
前路还长,风里带着尘土的味道,太阳慢慢升起来,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又渐渐收短。
关于“情”这回事,南灵的思考才刚开头。
北忘没催她,他知道有些事急不得,就像这路上的风景,要慢慢看,才能品出味道。
两人的脚步踏在尘土里,声音沉稳,一步步往前。
远处的山越来越近,阳光也越来越暖。
南灵觉得胸口的气息又轻轻动了下,悄悄记下了这个时刻——
晨光正好,北忘在身侧,风里有草木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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