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昭将发绳塞进二蛋手里,“告诉你娘,这发绳是我跟何哥儿,从南安带回来的,没花几个钱。”
二蛋攥着发绳一脸犹豫,这布料摸着就不便宜,出门前娘特意叮嘱,玄昭哥给他啥都不能要的。
“拿着吧,我跟何哥儿留着也用不上。”
二蛋没了主意,只好把发绳带回家。
这几日天气好,杨桂芳把去年陈粮,扛到院里摊晒,瞥见儿子拿了东西回来,眉头当即皱了起来。
“咋还拿了东西?”
二蛋把发绳递给他娘,又把裴玄昭说的话学给他娘听:“玄昭哥说从南安城带回来的,没花几个钱。”
杨桂芳眼神毒辣,一瞧就晓得这布料款式,定是不便宜。
“娘,我还看见何哥儿用牙粉刷牙呢。”
杨桂芳听后,心疼得仿佛是花的自家钱,咬牙骂道:“两个败家子儿!牙粉那等有钱人家用的东西也敢买!”
村尾小院,裴玄昭背着竹筐,打算跟何哥儿到山上瞧瞧,刚出院子便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
他揉了揉有些发痒的鼻尖,没多在意,牵着何哥儿朝鸡冠子山的方向走去。
小哥儿的运气一如前世那般好,两人进山不久,便在草丛深处寻见两枚野鸡蛋。
裴玄昭带着小家伙沿路挖了些嫩野菜,打算回去做个炒蛋吃。下山时运气不错,竟遇见一片野生栗子树,赚钱的法子油然而生——或许可以做些栗子酥,拿到镇上卖。
前世逸之胃口一直不大好,厨娘换了好几轮,愣是没把人养出半点膘,最后不得已亲自下厨。起初做得生疏,滋味勉强,逸之却总会安静地吃完。
后来他厨艺渐长,虽比不得京城名厨,但在这偏远小镇里,应是足够用了。
裴玄昭心中有了章程,下山的步子都变得轻快起来。
后山的栗子树再有一个半月左右方才成熟,这些日子便先做几个陷阱,到山上碰碰运气。若能猎到野鸡野兔,也能卖个百十文。
“你家狗蛋自己磕破脑袋,关我家四娃啥事儿!别啥脏烂事儿都往我家孩子身上推,当我们孙家好欺负不成!”
山脚下传来一阵吵闹声。裴玄昭牵着何哥儿,绕过一片林子,见是李大娘正与人争执,向村民问过缘由,倏地蹙紧了眉头。
前世大伯家狗蛋被孙无赖家四娃打破脑袋,急需五两银子救命钱。可孙家上下全是泼皮无赖,非但半分不出,还倒打一耙,嚷嚷着自家孩子也挨了打,领了一帮子人上门,反要向李家讨公道。
李家没有族亲帮衬,孙家人多势众,杨桂芳被逼得坐在地上哭天喊地。后来虽请来村长勉强压住了场面,可救命的银子却始终没能讨回来。
狗蛋最终因失血过多,丢了性命。大儿子一走,杨桂芳像变了个人,日渐泼辣,成了十里八村有名的悍妇。待他与逸之虽是更加生分了,可偶尔还是会叫李大伯送些吃食来。
几年后,他科举高中,心里记挂着李家恩情,给李家送了五十两银子。后来他去京城任职,与李家几乎算是断了联系,只逢年过节会往李家寄封家书,却从未收到过回音。
“天杀的孙家人,你们还有没有半点良心?!我儿子还躺在床上等着银子救命呢!”
杨桂芳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将裴玄昭从回忆里拽了出来。如此重要之事,他竟给忘了!眼下容不得多想,每耽搁一刻,狗蛋便多一分危险。
他将何哥儿交给闻声赶来的吴大娘照顾,而后上前,将蹲在一旁发愣的李大伯拉到一边。
“大伯,我这有一两多银子,您再找相熟的人家借一借,凑够银子给狗蛋医病才是重中之重。”
李大财双眼通红,心里跟被油煎似的。他何尝不晓得两个孩子过得艰难,可这钱他若不拿,自家娃的命怕是就保不住了……
他颤抖着双手接过,喉结上下滚动了好几下,才哑着嗓子道:“裴小子,这钱算大伯跟你借的,日后攒够银子一定还你。”
裴玄昭道:“先不说这些,眼下最要紧的是给狗蛋看伤。”
杨桂芳见状,从地上挣扎着起身,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泪,走到裴玄昭跟前,嗓音还带着哽咽:“裴小子,狗蛋这事儿大娘承你的情。”她顿了顿,又道,“多谢你不记恨大娘,还肯出钱给狗蛋治病。往后有大娘一口吃的,就绝饿不着你跟何哥儿!”
一旁的村长李兴旺,急得直跺脚,连声催促:“快别耽搁了,常海已经回家套牛车了。大财,你还愣着干啥?还不快去把狗蛋抱来,送到镇上医治!”
“哎!我这就去!”李大财如梦初醒,应了声,便跌跌撞撞地朝自家院子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