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示完温萝芙遇到困难可以找他後,忘尘便高唱着佛号落荒而逃。
娅莎噗嗤笑出声:“这和尚好生有趣!竟然还将本国的公主错认他人。”
温萝芙叹了口气:“是啊。”
“崇圣寺……”庄九黎轻声呢喃,转头看向温萝芙,“你想去参禅吗?”
温萝芙摇了摇头:“我对佛法一窍不通,还是不去叨扰高僧清修了。”
她却在心底暗暗记下了这座寺庙的名字。
庄九黎面上不显,眸色却倏地沉了下来。他敏锐的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他喜欢她,所以对她的一举一动才格外了解。
若将物品置于蜡烛前,投在墙上的影子总会比实物大上许多。
这些旁人根本不会留意的细节,在他眼中一笔一画都清晰得刺目。
为何她总是如此?
方才那和尚分明认得她,她却装作素不相识。就连此刻,她嘴上说着不去参禅,眼中却筑起高墙。
小九从他袖中探出头,冰凉的信子轻舔他指尖,似在安慰。
庄九黎垂眸看着蛇身勒出的淡红痕迹,忽觉心头也似被什麽无形之物缓缓绞紧。
一种细微的疼痛感悄无声息地缠上心头。
娅莎敏锐地察觉到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识趣地告辞。
人群的喧闹声中,庄九黎开口:“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参禅。”
温萝芙拒绝了:“不必了。”
不能与他同去,也不愿。
庄九黎接受了这个结果,露出温柔笑意,笑意却未达眼底:“那我们回宫吧。”
转身时,他袖中小蛇齐齐昂首,冰冷的目光锁住远处忘尘消失的方向。
*
祭山大典最後一天。
一只绒毛蓬松的小黄鸭已摇摇摆摆走在最前,它身後,十馀名赤膊的汉子肩扛粗绳,拖拽着那面巨大的祖鼓缓缓前行。他们三步一进,一步一退,队伍沿着蜿蜒的山道行进,最终停在一处幽深的洞窟前——藏鼓洞。
巨鼓缓缓没入藏鼓洞中。老祭师诵完最後一段封洞词,将朱砂混着鸡血抹在洞口石壁上,祭山大典便落下帷幕。
温萝芙站在人群外围,这几日她借着游玩之名,已将南诏都城的地形摸清。
这座王城建在苍山与迩海之间的狭长平原上,东临迩海,西倚苍山十九峰,唯有南北两条官道可通外界。北道经剑川入吐蕃,沿途尽是雪山峡谷;南道过龙尾关通往姚州,这是最可能的出逃路线。
但庄九黎说过,龙尾关驻有重兵,关隘两侧的龙首丶龙尾两城互为犄角,号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或许水路可通。
当然,最好的情况便是真正的长宁公主一年後真的来接应她。但这可能吗?不知道。
见识完还鼓的仪式後,温萝芙回到寝宫,望着远处祭典的馀火,提笔蘸墨,给素月写着祭山大典的见闻。
内容大致是她遇到一个名为娅莎的活泼女孩,还有那些色彩斑斓的苗绣丶市集上新尝的百花蜜——要说开心,温萝芙是挺开心的,结识了新朋友,见识了不同的风土人情。
但是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她假身份的基础之上。
她将信纸交给十七。
窗外忽然传来银铃轻响。
两人俱是一惊,十七瞬间化作一个黑影,消失在窗外。
温萝芙推门而出,正撞上庄九黎直挺挺地杵在门口。看样子已经站了有一会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