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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章（第1页）

第42章

“你也会骗人了。”

温萝芙说这句话时，倒没有什麽情绪，听不出喜怒。

她拉着庄九黎的手腕进了房间。处理完伤口，两人在一处洒满阳光的屏风边对坐。

庄九黎只是怔怔地看着她的侧影。

空气中浮动着细小的尘埃，阳光勾勒着她柔和的轮廓，那眉眼鼻唇，他早已描摹过千遍万遍，此刻却遥不可及。思绪骤然抽离，沉入了那片由他亲手编织丶又被打碎的虚幻之海。

他想起了她失忆的日子。

他带着她，近乎偏执地填补着那些寻常夫妻该做的事。

她眼里没有其他多馀的思绪，对他也是全然的依赖和信任。

“但仍然不够完美。”

他在心底无声地对自己说。

记得那些事情的只有他。所以还不够，还需要更多的记忆来弥补这份空白。

应是春日晴好，她穿着素色的罗裙，笑靥如花，与他并行踏青郊野；

应是夏夜星河，千盏河灯顺流而下，她双手合十，而他凝视着她的侧颜，心中默念岁岁有她；

应是秋高气爽，他策马扬鞭，为她猎得最珍稀的猎物，献于她前，看她眼中闪动惊喜的光彩；

应是冬雪封山，暖阁内红泥小炉煨着暖酒，他将她拥在怀中，一同看着窗外鹅毛大雪无声飘落。

于是，他孤注一掷，带着失忆的她，将梦境一一复刻进现实。

失忆的温萝芙，温柔得让他心碎。

或许，剥去那些身份与过往的桎梏，她本就是这般模样？

他沉溺得越深，越害怕醒来。

他像偷了神明的火种，夜夜失眠，怕天亮後火就熄了。

现在火真的熄了。

她全想起来了。

温萝芙开口问：“事到如今，这情蛊能解吗？”

庄九黎的手指在宽大的袖袍里收紧，他擡起眼，看向她平静的脸，声音轻得像风：“能。”

他像是要将这无形的锁链烙印得更深，更不容置疑，继续道：

“一方死，蛊亡。”

其实是能解的。

曾经，在她失忆依赖他时，他没有告诉她真相。

一旦她知道情蛊并非无解，她眼中那份纯粹的依赖就会消失，她或许会愤怒于他的欺骗，会鄙夷他为了一己私欲将她困在身边。

此刻，他等待着。等待着她的惊惧，她的斥责，她的唾弃。

袖中的手攥得更紧，掌心传来黏腻的湿意，大概是血。

一股带着铁锈味的戾气在胸腔里弥漫开。

那又如何？

他漫不经心的想。

惊惧也好，斥责也罢，哪怕是她的憎恶，他都认了。

这一次，无论她要奔赴怎样的路，无论前方是刀山火海还是万丈深渊，他都不会再被抛下。

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的少年。

他是盘踞在她命运里的阴魂，如影随形，终于露出藏起来的獠牙。

他已为她搭建好了世界。

庄九黎垂下眼眸，轻轻勾起了嘴角。

这蛊，他绝不会解开。

她的心跳连着蛊虫，蛊虫系着他的命。她痛，他感同身受；她若想死，那便一同沉沦地狱。

温萝芙眨了眨眼，像在回忆什麽。

“这些天……”她慢慢开口，声音敲打在寂静的房间里，也敲打在他紧绷的心弦上——

“你做的糕点，我每次都装作很好吃的样子，其实太甜了，下次少放点糖。”

“还有你当初给我的银铃和骨笛，我其实偷偷塞到了你的柜子里。你记得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