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苏念转头望来的那一刹那,被无限拉长、凝固。
陆延舟僵立在窗外,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瞬间冲向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冰冷地倒流回脚底。他贪婪地、近乎窒息地凝视着那张刻入他骨血灵魂的脸庞。
她瘦了。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清瘦,脸颊微微凹陷,使得那双原本就大的眼睛显得更加黑白分明。但奇怪的是,这种清瘦并未带来憔悴,反而洗脱了过往在他身边时那种挥之不去的、小心翼翼的哀愁,呈现出一种近乎剔透的、脆弱的宁静。阳光在她周身勾勒出一圈淡淡的金边,她站在鲜花丛中,像一株终于逃离了暴风雨、在静谧角落里悄然扎根的植物。
然后,他的目光撞进了她的眼睛里。
那是一双……陆延舟从未见过的,属于苏念的眼睛。
没有预想中的震惊,没有久别重逢的波澜,没有刻骨铭心的恨意,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熟悉感。那双曾经盛满对他浓烈爱意、后来被绝望和泪水浸透的美丽眼眸,此刻,只剩下一种近乎荒芜的、彻底的平静。
如同深不见底的古井,投石下去,也惊不起半分涟漪。
平静得……陌生。
陆延舟的心脏在这一刻,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掏空,只剩下一个呼呼漏着寒风的巨大空洞。他预想过她见到他时可能会有的所有反应——愤怒的斥责,崩溃的哭喊,甚至是歇斯底里的报复——他都可以接受,那至少证明她还在乎,还有情绪因他而起。
可偏偏是这种……彻底的、将他视为无物的平静。
这比任何激烈的恨意,都更要让他恐慌,让他绝望!
就在他被这陌生的眼神钉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之际,花店的门被猛地从里面推开,那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温言,快步走了出来。他显然也看到了窗外的陆延舟,眉头微蹙,脸上带着明显的警惕和不悦,但他先做的,是下意识地挪动了一步,用身体将苏念微微挡在了身后,形成了一个保护的姿态。
这个细微的动作,更是像一根毒刺,狠狠扎进了陆延舟的眼底!
他凭什么?!他凭什么站在念念身边?他凭什么用这种保护的姿态面对他陆延舟?!
“这位先生,请问你有什么事吗?”温言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目光锐利地审视着窗外这个形容狼狈、眼神却如同濒死野兽般骇人的不之客。
陆延舟没有看他。他的全部注意力,依旧死死地锁在温言身后,那个神色平静无波的苏念身上。
不!不可能!她怎么会不认识他?他们是十年的夫妻!她曾用生命爱过他!
一股混杂着恐慌、不甘和暴戾的邪火,猛地窜上陆延舟的头顶,瞬间烧毁了他最后一丝理智。他再也无法忍受被这样隔绝在外,无法忍受她用那种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着他!
“念念!”
他出一声嘶哑的、如同困兽般的低吼,猛地伸手,不是去推门,而是直接用身体撞开了那扇并未锁死的玻璃门!
“砰”的一声巨响,门撞在后面的墙上,出刺耳的声响,门上的风铃被震得疯狂摇曳,出杂乱无章的悲鸣。
巨大的动静打破了花店内的宁静祥和。
温言脸色一变,立刻完全挡在了苏念身前,厉声道:“你想干什么?!请你立刻出去!”
陆延舟却像是根本没听到他的警告,他的眼睛里只有苏念。他绕过温言,如同一个穷途末路的强盗,踉跄着冲到了苏念面前,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她身上淡淡的药香和花香。
他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试图从那片平静的荒漠中,找到一丝一毫熟悉的痕迹。
“念念……是我……我是陆延舟……”他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卑微的乞求,伸出手,想要去抓住她的胳膊,确认她的真实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