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娃没说话,只是紧紧挨着冯程。
王有福叹了口气,翻开账本:“大队长,我跟山下……还能勉强通气的两处都问过了,乡亲们家里也快空了。鬼子‘征夫’,龙千伦的‘团丁’四处刮地皮,实在……实在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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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窨子里一时只有柴火的噼啪声和外面呜咽的风声,困难像冰冷的铁箍,一圈圈收紧。
“粮食,我去找。”一直闷声不响的雷山,忽然开口。
他混浊的眼睛看了看火堆,又看向冯立仁,“老林子深的地方,兴许有獾子洞、松鼠窝,再不济还有地羊洞,或者早年猎人藏的粮,我明天带小终去转转。”
冯立仁看向他,雷山父子刚经历长途奔袭和一场险仗,疲惫写在脸上。“雷大哥,量力而行,安全最要紧。”
雷山“嗯”了一声,不再多说。
于正来搓了搓冻僵的手,瓮声道:“粮食要找,训练更不能撂下!狗日的说不定啥时候就摸上来,铁竹!”他朝通道口那边喊了一声。
李铁竹很快从隔壁地窨子探进头来:“于副队长?”
“明天训练照旧!雪再大也得练!把咱们那点家当都擦亮堂了!”于正来吼道。
“是!”李铁竹应道,缩了回去。
冯立仁站起身,走到地窨子挂着简陋地图的土墙前,目光沉沉。
“鬼子砍树运木,不会停。咱们袭扰,也不能停。从明天起,侦察哨放得更远些,不光盯黑山嘴,北边的运输线也要盯死。
老于,挑几个腿脚利索、眼神好的,跟着佰柯和雷大哥学本事。”
“明白!”于正来重重点头。
“老刘,粮食算计着用,但也不能真让同志们饿垮了;铁兰,你们找草药时候,也留心能吃的块根、干果。有福,山下那条线,不到万不得已,先别动,保全自己。”
夜更深,风雪似乎小了些。冯立仁让于正来和刘铁坤也去休息,自己留下来值后半夜的班。
陈彦儒给重伤员喂了药,和王有福低声商量着什么,李铁兰带着孩子们回了旁边的小地窨子。
赵小栓看了父亲一眼,也默默回去休息了。
地窨子里渐渐安静下来,只有伤员偶尔的呻吟和柴火细微的爆裂声。
冯立仁坐在火堆旁,添了根柴,望着跳动的火焰。
外面是冰封雪裹、杀机四伏的塞罕坝。里面,是伤病、饥饿、弹药匮乏的艰难困局。
但在这小小的、分散的地窨子里,在这些沉默而坚韧的人们身上,那点不肯熄灭的火,依然在寒夜里执着地燃烧着,等待着破晓,也准备着迎接更严酷的考验。
黑山嘴哨堡,校场上的积雪被反复踩踏、泼水,冻成了一层溜光的冰壳,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泛着冷硬的青光。
矢村次郎披着厚重的军呢大衣,立于堡门高处,俯瞰着下方集结的队伍。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双眼睛,比脚下的冰还要冷,还要亮。
补充的五十名新兵已融入原有建制,军容严整。崭新的三八式步枪上着明晃晃的刺刀,机枪手肩头的“歪把子”枪管在寒气中泛着幽蓝的光,掷弹筒兵的弹药包鼓鼓囊囊。
更重要的是,堆积在仓库里的那些重机枪子弹和迫击炮弹,给了他久违的底气。
矢村的目光掠过整齐肃杀的日军队列,落在旁边那支歪歪扭扭、瑟缩畏葸的队伍上——黄金镐和他的伪军。
他们还是那身破旧的黄皮,手里攥着的,是前几天刚从龙千伦那里“接收”过来的、更破旧的三八式,枪托上的裂痕用麻绳胡乱绑着,与对面日军的装备形成刺目对比。
“黄金镐。”矢村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寒风,砸在黄金镐心头。
黄金镐浑身一激灵,赶紧小跑上前,腰弯得几乎对折:“卑职在!太君!”
矢村没看他,目光投向堡外苍茫的、被冰雪覆盖的远山。
“冯立仁,就像雪地里的狐狸,狡猾,藏得深。他的爪子已经伸到了皇军的伐木场。”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转厉,“但狐狸再狡猾,也要出洞觅食,也要有窝。我问你,他的窝,他的食,从哪里来?”
黄金镐喉咙干,不敢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