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旌浑身冷得厉害,像是被人扔在极北的荒漠里。寒意绵绵密密,仿佛被一群群蚂蚁轮番啃食着,蚀骨难耐。
偏偏她动弹不得,也睁不开眼,只能迷迷糊糊地想自己是不是要冻死在这里了——不对,人体在冻死之前由于身体机能崩坏,反而会觉得很热才对,所以她暂时还死不了……
正这样想着,身上便仿佛滚了火坑一般,一块一块尖锐地火辣辣疼起来。冰与烫的触感似乎极其类似,她一时亦不清楚自己身遭究竟是极端严寒还是极端炽热。
于是又冷又热,冷热仿佛同时存在,又似乎是一阵一阵轮番出现。
大脑也晕沉沉地,有一遭没一遭地胡乱思考。
她终于艰难睁开眼睛,只瞥见个明晃晃的方形灯光,便又合眼昏迷过去。
隐约听见身旁好像有人在说话:“心率太快了……引流管出血过多,快去喊医生过来……”
之后的声音她没再听见。
浑浑噩噩了许久,期间她再短暂地睁眼过几次,都是没看清什么,便又昏死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江旌终于缓慢地清醒过来。
“你醒了。”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镶嵌在浅米色平面顶中间的方形柔光灯,接着她听见声音,转眸,看见一个护士站在她身旁,垂首温和笑着看她。
“你现在在icu,手术很顺利,别担心,我们一直在旁边。”
“能听到我说话吗?听到的话眨下眼睛就好。”
江旌闻言,眨了下眼。
“真棒!”护士眯眼笑起来,再度重复了一遍,“不用害怕,我们一直都在。”
江旌想说话,发现嘴巴动不了,才觉口腔和喉咙有明显的异物感,很快反应过来是她嘴里被放了呼吸机。
她便只转着眼眸观察四周。
这里空间很大,她似乎是在最里面靠墙的病床,右手边以及对面还有不少床位,许多医生护士来来往往,颇有些嘈杂感。
身遭立着数台机器,屏幕上滚动着蓝蓝绿绿的数字,监测着江旌的生命体征。心电监测仪在有节奏地滴滴响着。
刚才说话的护士现在就站在她床边盯着那些仪器的仪表,在手中的荧幕表格上记录着什么。
江旌头脑仍然有些晕乎,观察完四周的情形,胸口才渐渐出现明显的胀痛感,周身乏力非常。
呼吸机插在喉咙里实在不好受,每一次呼吸她都能听见气流簌簌的涌动声。
视线往下移,她看见自己手臂与身上插了许多管子,但没什么感觉,想来是麻药药效还没过。
思及此,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狼狈地躺在这里——
她中枪了。
对,没错,她,江旌,一个清澈无害的大学生中枪了。
也不是她有特别的职业或者卷入了某些特别的事情,真的就只是平平无奇地走在路上便平白无故地挨了一枪。
她记得自己失去意识前的感受——好像突然有人拿石头从背后砸她,砸得她身子猛地往前扑倒,倒下的过程中看见胸口喷溅出的血花,便立即明白自己不是被什么石头砸了,而是中枪了。
江旌微微眯眼,仔细再回忆了几遍,确定自己当时没有听见枪声。她的记忆很清晰,周围人们的说话声,尖叫声,跑动声,甚至自己躯体的倒地声她都记得清清楚楚,所以很肯定当时并没有听见枪声。
这说明枪手并不在她附近。
是狙击。
江旌并没有深入思考太多,便觉得倦意难耐,无法控制自己地再度睡去。
睡着前她看见自己床脚边立着一人。没来得及看清那人长相,只知道他靠着墙站着,看着自己这边。
……
“好渴。”
护士终于把呼吸机摘掉了,江旌觉口干非常,张口要水喝,却发现声音沙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