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出声和布兰温交涉,却发现布兰温在怔神地凝视着自己,两只眼睛都看直了。他不好意思地摆摆手,“您怎么了?”
布兰温眨眨眼,窘然地瞥了别处,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掩饰地说:“没事,休息不好而已。”
伯德也感觉到形容不出的不自在,他赶紧言归正传,“我是想和你说,我想见格林公爵,问清楚关于圣玛利亚孤儿院的失火案和加里韦斯特的事。”
布兰温没有马上答应伯德,即便他料到伯德会提起,他还是多余地问了一句,“你是因为这件事才向我道歉的吗?”
“不是的。”伯德害怕布兰温误会他道歉的目的,立马就解释,“你是真心的对我们好,我是气昏了,之后我也很懊悔,我不应该说那些惹你伤心的话。”
布兰温觑着伯德着急说明的神态,忽地就轻轻笑了,像是在这次的争执中得到了释然的理由,心情也好了许多。
他承认,伯德及时解释的态度取悦到他了。
“我可以答应你,至于父亲见不见你、你能否知道真相,我无法保证。”
第80章亲吻我上帝(七)
伯德感激地说了声“谢谢”,然后琴房再度安静下来。布兰温已经不介意身处在这样的氛围中,甚至很享受和伯德独处在一个空间里。不过伯德却不感到舒服,相反的,他察觉布兰温的目光很奇怪,虽然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也使他浑身不对劲。
“那我,不打扰您练琴了。”伯德脑袋一转找了个退出房间的理由。
布兰温出声打断,直白地问:“你是不想和我待在一起,是吗?”
伯德半个身体都转过去,闻言又面向布兰温否认,“不是。”
“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你很喜欢待在我的身边。”
“是当时年纪小,我不懂事,所以爱缠着您。”
布兰温半点不留情地戳穿了伯德的谎言,“你不用以‘年纪小’当作借口,我分得清你单纯的喜欢和掺杂矛盾的讨厌。伯德,你是不是真的想离开我?”
伯德摇着头说:“我没有。”
“如果,你有自保的能力且保证今天的事不会再发生,”布兰温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我就不再插手关于你的一切,也包括你可以放弃格林的姓氏,还你一个新的人生。”
他认为这就是伯德一直想要的,可是他看见伯德神情黯然地后退两步,转身快步走出了琴房,留下等待答复的他。
他的手腕搭在沙发的椅把,五指扣着外层的皮套发出细微的摩擦声,他努力地控制着情绪,不要让难过占据了他的心。伯德的道歉仅是化解了表面的误会,他们的隔阂是阶层和利益,这是永远都没有办法解开的,何况还牵扯着孤儿院。
他当然是不愿意放伯德离去的,但将伯德圈起来和圈养一只宠物又有什么区别?况且,他是格林公爵府的继承人,不需要通过这样低劣的手段来满足自己的欲望,否则他和加里韦斯特就别无二致了。
伯德冲回了宿舍,沉重的关门声把隔壁的贾尔斯都吓了一跳,寻思着不是去消除误会的吗?这动静是又闹别扭了?
伯德的外套都没有脱,一股劲扑进床铺,把棉被拉过脑袋,把整个人盖在了里面,扯到伤口泛疼也强忍着。布兰温提出的不正是他期盼的吗?他竟还很失落,连回答的勇气也没有,像个落荒而逃的人,不敢停留。
他舍不得,他还是很喜欢待在有布兰温的地方,可是布兰温的意思就像要和他撇清所有的联系。
“我从未想过我的孩子有一天会因为一个外来的孤儿而伤心伤神。”
晚餐过后,布兰温约父亲到楼上的小客厅里聊天,这里纵使没有楼下的客厅宽敞,但胜在暖和,窗户闭紧,壁炉前铺着一条手工编织的东方地毯,上面摆置着两个单人座的华星格尔椅和红木方桌,离拱窗前两步距离的长椅与单人座的是一套,墙面还排了一列书架。冬天图书室的环境很冷,也不适宜点燃壁炉,所以看书一般会到这个房间。
“既然是我领回来的孩子,我该负责的。”
壁炉内横支着一块钢丝交错的铁网,是用来架着厨具烧水的,阿尔弗雷德准备消遣地泡杯红茶解腻,“你考虑好了吗?”
“嗯,不过主要还是先看父亲的意思,如果您并不想见他,也没关系。”
“我的孩子需要他的父亲帮忙,他怎么会舍得拒绝。你派人找他到这来,我和他谈谈。”
布兰温颔首,出去把门关上,招来女仆去佣人宿舍通知伯德到主人起居室来。
伯德听闻是格林公爵找自己,心里慌慌的,和之前跟踪公爵完全是两种心情。他担心地问了好几遍领路的女仆,他的模样是否有失礼的地方。然后在走廊上,他觑见了在门旁站着的布兰温,布兰温也看向了他。
他们只是在眼神上相互对视,接着女仆推开门,伯德在布兰温的目光里进去了。
伯德曾见过许多回格林公爵,但都是隔着一段距离的,相离最近的一次是在花房。以前的他还偶尔会在花园里看见公爵晨跑,伟岸的身姿令他不禁艳羡,如果他也有这样的身材,就不怕被坏人欺负,也能够更好地保护弟弟妹妹。
所以他后来都在把公爵的身形当作锻炼的目标,一直坚持训练。
“晚上好,公爵。”伯德步到阿尔弗雷德对座的沙发边停下,敬畏地主动问候。
阿尔弗雷德眼风掠过伯德的面庞,直截了当地说:“我是看在布兰温的份上见一见你,你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今天下午的布兰温也坐在类似的位置,但眼前男人的压迫像惊涛骇浪,伯德丝毫不敢抬起头看对方的脸,“孤儿院的纵火犯是不是加里韦斯特,他是不是还活着,他和您有什么关系,现在又藏在哪?”
一连串的提问令阿尔弗雷德默然须臾,看来是他估摸错了,这孩子并不怕他,居然敢问这种问题,“纵火犯是不是他,这个真相你只能亲自问他。他是还活着,至于藏在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而我和他的关系,我可以告诉你的是,纵火不是我的授意,仅此而已。你和他的仇怨,与我无关。”
“无关,”伯德冷哼,他气愤地看着阿尔弗雷德,“就是你请来的神父,致使我的亲人死于非命,她还那么小就带着腹中的孩子一起被埋在了泥土里,直到几年后才被挖出来!你却理直气壮地告诉我,和你没关系。”
“就是你为了获得社会的一点名声筹资修的孤儿院,你享受了名誉带来的好处却从来不为此负任何的责任,你全权丢给了那个恶魔!你但凡对他的恶毒行径表示不满,哪怕只是一句斥责,我都相信他会收敛,何至于最后一把大火将孩子全部烧死!你说你不知道、和你无关,一句不是你的授意就能彻底摆脱你是帮凶的事实吗?他就是在你隐晦的许可下肆意妄为的!”
他因为情绪激动而胸膛起伏剧烈,“你没有明确回答我你们之间的关系,难道我就猜不出来吗?加里韦斯特是这所孤儿院的神父,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地方是谁花钱建造的。没有主人的默许,他哪敢轻举妄动。”
阿尔弗雷德神色平静地睥着言语越来越激烈的伯德,冷漠地问:“是有,你又能怎么样?”
这句话就如同天寒地冻下泼在伯德头顶的一盆水,他难以遏制的愤怒在这一瞬间无能的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