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钦e的加更】净室的时光在绝对寂静中流淌,如同那池永不干涸的“净源水”,缓慢、恒定,带着抚慰人心的韵律。石壁上的银色符文无声流转,仿佛在记录着时间的刻度,也隔绝着外界的喧嚣与窥伺。
第一天,聂九罗几乎全部的时间都沉浸在深层次的“内视”与“沟通”中。在唐昕用特殊熏香和音律辅助营造的、更利于精神沉静的环境下,她尝试着将意识更长久地“浸泡”在那点温暖金色的光芒之中。不再是简单的观察,而是尝试着去“理解”它。
它像什么呢?
不像“锁芯”那样沉重有序,不像“伪龙核心”那样饥渴暴烈,也不像“影之匙残留”那样冰冷适应。它更像……石窝寒夜里沈寻紧握她的手传来的温度,像濒死时耳畔固执不肯放弃的呼唤,像昏迷中紧贴后背那坚定心跳的节奏。
它似乎与“守护”、“羁绊”、“求生”这些概念紧密相连,却又并非这些概念本身。它更像是一种由此而生的、纯粹的“存在确认”与“意志锚点”。当她的意识靠近时,它会变得更加温暖、明亮,仿佛在回应,甚至能隐隐感知到一丝……来自沈寻方向的、微弱却清晰的“共振”?
聂九罗尝试着,用这温暖金色为“笔”,在体内那混沌运转的“四相轮”内部,勾勒出更清晰的“边界”与“通道”。她没有试图改变金、红、银三色力量的根本性质,只是引导着温暖金色如同最柔韧的藤蔓,沿着暗银骨架的脉络生长、蔓延,在某些关键的能量交汇节点,形成一层薄薄的、带有“抚平”与“调和”效果的金色“涂层”。
过程极其缓慢,消耗心神。每勾勒出一小段,她都感到精神上的疲惫。但效果是显着的。那些被温暖金色“涂层”覆盖的节点,金、红力量的冲突烈度明显降低,流转更加顺畅,整个“四相轮”运转时的滞涩感和内部“噪音”也减弱了一丝。
与此同时,沈寻也在唐昕的指导下,进行着精神层面的恢复。除了持续饮用“净源水”,唐昕还教给她一种极其简单的、源自古老传承的“观想静心法”。方法很简单:在绝对安静中,观想自己身处一片温暖柔和的光中,光中有一棵生机勃勃的大树,想象自己的精神如同大树的根须,深深扎入稳固的大地,又如同枝叶,舒展地吸收着光与能量。
沈寻学得很认真。她知道自己必须尽快好起来。每一次观想,当她想象那棵大树时,脑海中总会不自觉地浮现出聂九罗挺直却单薄的背影,于是那棵大树的形象,便悄然与阿罗的身影重叠在一起,根系是她们的羁绊,枝叶是她们共同的求生意志。这个无意识的“篡改”,似乎让观想的效果出奇地好。她能感觉到,灵魂深处那些因透支和冲击而产生的细碎裂痕,正在被一丝丝温暖坚韧的力量缓慢弥合,虽然距离完全恢复还差得远,但至少,那种随时可能“碎裂”的恐慌感大大减轻了。她的眼神一天天变得清亮,苍白的脸上也渐渐有了一丝极淡的血色。
唐昕大部分时间都在研究聂九罗的力量数据和银阑遗体提取的样本。她似乎对那瓶封存的阴毒力量格外感兴趣,用各种聂九罗看不懂的仪器和方法进行着测试、解析、甚至尝试小规模的“模拟反制”。她的眉头时常紧锁,偶尔会低声自语一些晦涩的术语,眼中闪烁着思索与凝重的光芒。
第二天傍晚,唐昕主动找到了正在休息的聂九罗。
“关于你体内那点金色力量,”唐昕开门见山,“我的初步分析有了一些推测。它很可能并非‘锁芯’或任何外来力量的衍生,而是……你自身意志与强烈情感,在生死绝境与体内复杂力量环境的共同催化下,产生的一种‘心念造物’或‘精神结晶’。”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你可以把它理解为,是你的‘求生欲’、对沈寻的‘守护执念’、以及你自身‘存在意识’高度凝聚、并与你体内部分正向能量(可能来自未被污染的‘锁芯’本源)结合后,诞生的一个全新的、独属于你的‘力量种子’。它之所以能对你体内其他力量产生调和与稳定作用,恰恰因为它源自你自身最核心的意志,对其他力量而言,它就像是‘主人’的‘命令’或‘蓝图’,天然具备一定的‘权威性’和‘亲和性’。”
这个解释让聂九罗沉默了很久。源自……自己吗?
“那么,如何强化它?”聂九罗问出了关键。
“两种途径。”唐昕竖起两根手指,“第一,外求。寻找能够滋养神魂、稳固意志、或者本身就蕴含强大正面情感或秩序法则的天材地宝、特殊环境或传承。这类东西可遇不可求,尤其是在当前环境下。”
“第二,内炼。”她的目光变得深邃,“不断巩固和深化那些催生了它的‘源初意念’——你的求生意志,你与沈寻的羁绊。越是纯粹、越是坚定,它就越强。同时,尝试在更多、更深的层面,将它的‘影响力’渗透进你体内的能量系统,不仅仅是作为‘调和剂’,更要尝试让它成为整个系统的‘核心驱动法则’和‘终极仲裁者’。这需要时间,更需要……你在每一次力量运用、每一次面临选择时,都有意识地以它为指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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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九罗听懂了。强化这温暖金色,本质上就是不断强化“自我”与“羁绊”,并以它们来定义和驾驭体内那些混乱危险的力量。这是一条向内求索、与自身欲望和恐惧搏斗的漫漫长路。
第三天,聂九罗开始尝试更主动地运用“四相轮”的力量,不再局限于内视和调和。在唐昕划定的安全范围内(净室一角被临时加固过的区域),她尝试着调动一丝混合了温暖金色的暗银力量,去“触碰”和“解析”唐昕提供的一些性质各异的能量样本——一块蕴含微弱生命气息的绿色晶石,一片带有灼热爆裂属性的红色矿屑,一滴冰冷死寂的“沉眠区”污染凝结液。
过程依旧艰难。“四相轮”对外的响应远不如内部运转那般“驯服”,力量输出难以精细控制,解析反馈回来的信息也杂乱模糊。但聂九罗能感觉到,随着尝试次数的增加,尤其是当她在调动力量时,有意识地“观想”那点温暖金色光芒,并将沈念的安危作为潜在“目标”或“底线”时,力量的掌控度和“解析”的清晰度,都在以极其缓慢的度提升。
而沈寻,则在第三天尝试了第一次短暂的、不借助聂九罗搀扶的独立行走。虽然只是从泉水边走到石室门口短短几步,却让她和聂九罗都感到了一丝振奋。
就在这种紧张、疲惫却又隐现希望的氛围中,第四天悄然过去。
唐昕对阴毒样本的研究似乎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她脸上的凝重被一种混合着兴奋和忧虑的复杂神色取代。她开始更加频繁地查看石壁上的符文,似乎在计算或等待着什么。
第五天清晨。
当第一缕模拟天光(由石室穹顶某种装置产生)照进净室时,唐昕叫醒了刚刚结束一夜静修的聂九罗和沈寻。
“时间到了。”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紧迫感,“‘守墟’外围的隐匿力场能量正在快衰减,比预想的更快。我怀疑林喜柔那边可能用了某种方法加了消耗,或者……她们已经锁定了大致区域,正在从外部施压。我们最多还有半天时间。”
半天!
聂九罗和沈寻的心同时一紧。
“按照约定,现在送银阑去‘归寂地’安息。”唐昕看向那具始终被暗银微光笼罩的遗体,“然后,我们必须立刻离开‘守墟’,寻找新的藏身点,或者……做好迎敌准备。”
没有时间犹豫和悲伤。三人迅整理好寥寥无几的行装。唐昕将重要的研究资料和那瓶阴毒样本小心收好。聂九罗再次用暗银微光托起银阑的遗体,沈寻则紧紧跟在她身边。
唐昕带领她们,从净室的另一条更加隐秘、倾斜向上的狭窄通道离开。通道曲折幽深,走了约莫一刻钟,前方传来微弱的风声和一种更加空旷寂寥的气息。
出口隐藏在一处被厚重藤蔓和风化岩柱遮蔽的山壁裂缝之后。拨开屏障,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片位于石林深处、四面被高耸黑色岩壁环抱的隐秘谷地。谷地不大,地面铺满了洁白的、仿佛经过无数岁月打磨的细沙。谷地中央,有一个直径约三丈、深不见底的圆形漆黑洞口,洞口边缘矗立着七根残缺不全、却依旧散着淡淡圣洁银辉的古老石柱。石柱上雕刻着早已模糊的、类似祈祷或送别仪式的图案。
这里没有狂暴的能量乱流,没有诡异的石林生物,只有一种直达灵魂深处的、纯净的安宁与悲悯。仿佛一切喧嚣与苦难,在这里都会被抚平、接纳,最终归于永恒的沉寂。
“就是这里,‘归寂地’。”唐昕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带着一种罕见的肃穆,“将她的遗体,送入‘逝川之眼’吧。”她指向那个漆黑的洞口。
聂九罗走到洞口边缘,低头看去。洞内并非绝对的黑暗,深处仿佛有极其微弱、如同星辰般的银光闪烁,又像是流淌着一条无声的银色河流。一股柔和却无可抗拒的吸力传来,并非吞噬,更像是一种温柔的牵引。
她最后看了一眼银阑青黑却平静的遗容。这个沉默、坚韧、最终为她们付出一切的守夜人,将在此长眠。
没有过多的仪式,也没有泪水——眼泪在过去的几天里,似乎已经流干了。聂九罗只是缓缓松开了暗银微光的托举。
银阑的遗体如同羽毛般,轻盈地飘向那漆黑的洞口,在接触到洞口边缘的银色辉光时,仿佛融化了一般,悄然没入其中,没有溅起一丝涟漪,迅被那深处的“银色逝川”吞没,消失不见。
片刻之后,洞口边缘的七根石柱,同时微微亮了一下,银辉流转,仿佛完成了一次无声的确认与送别。谷地中的悲悯安宁之感,似乎更加浓郁了一分。
银阑,归于沉寂。
三人静立片刻,默默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