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的鸣笛声划破苏黎世清晨的宁静。
苏念冲进医院时,抢救室的门紧闭着,门上那盏刺眼的红灯亮着,像某种不祥的预兆。走廊里挤满了医护人员,推着各种设备进进出出,脚步声急促而凌乱。
温言站在抢救室外,白大褂上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迹,脸色凝重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
“情况怎么样?”苏念跑过去,声音因为奔跑而急促。
温言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看着她,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几秒钟后,他才开口,声音沉重:“食管胃底静脉曲张破裂,大出血。出血量很大,已经过一千毫升了。”
苏念的心脏骤然停跳。
一千毫升。人体总血量的五分之一。对于一个肝功能衰竭、凝血功能极差的晚期肝癌患者来说,这个数字几乎是死刑判决。
“能……能止住吗?”她的声音在抖。
“在努力。”温言的声音很疲惫,“但问题不在于这次能不能止住,而在于……这已经是第三次了。他的血管就像老化到极致的水管,随时可能在任何地方爆开。”
话音刚落,抢救室的门突然打开,一个护士冲出来,手里拿着血袋:“再要两个单位o型血!快!”
温言立刻拿起对讲机下达指令。走廊里响起更急促的脚步声,血库的送血员几乎是跑着把血袋送过来的。
苏念站在走廊中间,看着那些鲜红的血袋被送进抢救室,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她躺在产床上大出血时,也是这样,一袋接一袋的血输进她体内。那时候她以为自己要死了,心里唯一的念头是:孩子,我的孩子要活下去。
现在轮到陆延舟了。
而她心里的念头竟然是:他不能死,至少不能现在死。
为什么?
苏念不知道。她只知道,当她在动物园看见他对着企鹅气球笑的时候,当她在照片里看见他眼角有泪的时候,当她今天早上接到电话时心脏骤然停跳的时候——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恨了这么多年,怨了这么多年。
可当她真正意识到他可能真的要死了的时候,那些恨和怨突然变得很轻,很空洞。
“苏念。”温言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你需要通知周女士。”
周婉华。
这个名字让苏念的身体僵了一下。自从知道周婉华当年收了林清漪父亲的佣金、参与了毁掉她家的事情后,苏念再也没有见过她。
但她是陆延舟的母亲。
在法律上,在血缘上,她是最有权利知道的人。
苏念拿出手机,手指在通讯录里滑动,最终停在了那个备注为“陆夫人”的号码上。她盯着那个名字看了很久,久到抢救室的门再次打开,一个医生走出来摘掉口罩,满脸疲惫地对温言说:“暂时稳定了,但门静脉压力太高,随时可能再出血。”
苏念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拨号键。
电话响了五声才被接起。周婉华的声音带着惯有的高傲和不耐烦:“谁?”
“是我,苏念。”苏念的声音很平静,“陆延舟大出血,在医院抢救。你来一趟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接着是周婉华失控的尖叫:“在哪家医院?我马上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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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婉华冲进医院时,陆延舟已经被转移回重症监护病房。
她的妆花了,头凌乱,昂贵的香奈儿套装皱巴巴的,完全没有了往日的精致和体面。她看见苏念和温言,几乎是扑过来的:“延舟呢?他怎么样了?”
“暂时稳定了。”温言说,“但情况很不乐观。”
“什么叫不乐观?!”周婉华的声音尖锐刺耳,“你告诉我实话!他还能活多久?!”
这个问题像一把刀子,狠狠扎进每个人的心脏。
温言沉默了很久,久到周婉华几乎要抓狂时,才缓缓开口:“如果不再生大出血,可能还有三到六个月。但如果再出血一次……可能连三个月都撑不到。”
走廊里死一般寂静。
周婉华的身体晃了晃,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整个人瘫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她的眼睛瞪得很大,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
“不……不可能……”她喃喃道,“三年前他也大出血,不是也救回来了吗?现在怎么就不行了?”
“因为三年前,他的肝功能还没有完全衰竭。”温言的声音很冷静,冷静得近乎残忍,“因为三年前,他还有苏念捐给他的肝在支撑。现在,那个肝也被癌细胞侵蚀了,他自己的身体已经没有任何代偿能力了。”
苏念闭上了眼睛。
她感觉到周婉华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射向她,充满了怨恨、指责,还有某种扭曲的期待。
“那……”周婉华的声音突然变得怪异,“那再捐一次呢?我再捐一次肝给他!我是他母亲,我的肝一定能用!”
温言愣住了。
苏念也愣住了。
他们看着周婉华,看着这个曾经高傲到不可一世的女人,此刻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溺水者,眼睛里燃烧着疯狂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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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女士,”温言的声音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谨慎,“您三年前已经捐过一次肝了。人体的肝脏有再生能力,但二次捐献的风险极高,尤其是对您这个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