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笑出声,语调轻快地好像不是在说自己的事,刀锋缓慢划过他的骨节,每到一处,他就指出那里的血管和神经。
“那换个方法怎么样?用这把刀把脖子整个割断好不好?副神经、迷走神经、颈静脉、颈动脉、淋巴结、第四颈神经前支……”
为什么选择做医生呢?
因为太熟悉了。
实在太熟悉了。
每一处,人体身上的每一处,一寸寸骨骼,一片片肌肉,哪里有血管,哪里有神经。
怎么样才能死去,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但这都是徒劳。
青年的表情迷离,手上的刀锋缓缓嵌进肉里。
“只要我还有意识,就一直往里割开好吗?长好的话就再割开,把刀一直往里按,这样会怎么样呢?隔着刀片的话,还是会愈合吗?血管会合拢吗?会穿过他……还是,会绕开他再长起来呢?”
他喃喃自语。
“你别过来……你们不要过来……我不要继续了,别过来,你们不要来……”
太宰治这时才意识到,八月将他认作了什么其他的人。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受,心脏像被荆棘缠绕,还在不停收缩,刺扎进肉里,鲜血淋漓。
那双鸢色的眸子微微阖上,他艰涩地出声。
“不是……我不是“他们”……”
青年的表情茫然起来。
“那……你是谁?”
“太宰治……”他说,“我叫太宰治……”
青年重复道,“太宰……治?”
“那是谁?”
太宰治的心脏像是突然被攥紧了。
他平复了几秒,才回答他的问题。
“我是你的……家人。”
“家人……”青年低下头,好像不理解这个词的意思,“家人,是什么?”
太宰治屏住呼吸,一边回答他的问题,一边尝试向青年靠近。
“家人就是,不会伤害你的人,会永远爱你的人。”
青年的神情更茫然了。
良久,他摇了摇头。
“没有这样的人。”
太宰治终于走到他的身前,青年低着头,露出纤细白皙的脖颈,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仿佛一下子就能折断。
他从未见过这人如此脆弱的模样。
像个易碎的玻璃玩偶。
太宰治忽然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想法来。
想要保护这个人。
想要成为他在这世界的依靠。
就像他曾经做过的那样。
他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动作,像是对待珍贵又易碎的工艺品,蹲下直视那双无神的眼睛。
“有的……”太宰治笃定道,“会有的……”
青年喃喃道。
“没有的……”
“有的……”
“没有……”
“有的……”
两人幼稚地对峙了片刻,青年忽然鼓起脸颊,大声道。
“我说没有!”
太宰治忍俊不禁。
这人说话平时总让人憋气,现在好像变回孩子似的,反而觉得有趣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