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暗下去很久之后,震动才再次传来。
林姝睁开眼,室内一片漆黑。她没有开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对面房子零星的微光,伸手摸到枕边的手机。
屏幕上只有一行简短到极致的信息:
“三十分钟后,南侧路口。”
送时间是两分钟前。
林姝盯着那行字,唇角无声地勾起。三十分钟。从傅承聿此刻可能在的任何地方,赶到她家所在的这个位置,三十分钟是极限压缩后的时间。他收到位置后没有立刻回复,显然是在确认路线、清空可能的尾巴、或者……在做其他安排。
她没有回复,直接将手机调成静音模式,放在枕边。
然后,她慢慢坐起身。
动作很轻,腰侧那片青紫被牵动时,传来清晰的钝痛。她皱了皱眉,但疼痛完全在可忍受范围内。她侧身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没有开灯,借着微弱的光线走到衣柜前。
衣柜里还放着一些她以前的旧衣服。她挑了一件深灰色的连帽卫衣,一条黑色的运动长裤,都是宽松的款式,不会压迫到伤处。又从抽屉深处翻出一顶黑色的鸭舌帽。
换好衣服,她走到窗边,将窗帘拉开一条极细的缝隙。
窗外夜色浓重,街道上几乎看不到行人。这个老旧别墅区入夜后本就安静,此刻更是寂静得能听到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狗吠。
她看了看时间。距离傅承聿约定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
客厅里传来父亲压抑的咳嗽声,和母亲低声说话的声音。他们在等她睡下,也许还在小声谈论她腰上的伤,谈论她这次突然回来,谈论那些他们不敢问出口、却又日夜悬心的问题。
林姝垂下眼,指尖轻轻拂过冰凉的窗玻璃。
这个家,这个房间,这些熟悉又陌生的气息……都只是背景。是她计算中的一环,是她演出里必要的一幕。她不能让自己真的陷进去,不能真的被那些名为亲情的脆弱绳索绊住。
她转过身,拿起手机和一个小小的斜挎包,里面只装了必要的证件、一点现金,和那部与傅承聿联络的备用手机。
然后,她轻轻推开房门。
客厅的灯还亮着,但光线调得很暗。林母正坐在父亲旁边的椅子上,手里织着什么。林父已经躺下了,闭着眼,但林姝知道他没睡着。
听到轻微的开门声,林母抬起头,看到女儿穿戴整齐地出来,愣了一下。
“姝姝?你要出去?”她放下手里的毛线,站起身,声音里带着不安,“这么晚了,你身上还有伤……”
“妈,”林姝的声音很轻,却很平静,“我出去透透气,很快就回来。”
“透透气?”林母走过来,借着昏暗的光线仔细看着女儿的脸。那张脸上没有任何泪痕,没有任何脆弱,只有一种近乎冰冷的平静。这种平静让林母心里一紧,她想起女儿上次回来也是这样,看着温顺,眼底却像结了冰。
“你……你要去哪儿?”林母的声音更低了,带着哀求,“这么晚了,不安全……”
“就在附近走走。”林姝避开母亲伸过来想拉她的手,动作自然地侧身,走向门口,“我带了手机,有事会打给你。”
“可是——”
“秀兰。”林父沙哑的声音从沙上传来,打断了她。
林母回头看向丈夫。林父依旧闭着眼,只是放在毯子外的手微微摆了摆。
“让她去吧。”他说,声音疲惫而苍老,“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事。”
林母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眼圈又红了。她看着女儿拉开大门,深灰色的身影融入门外的夜色里,门在身后轻轻合拢。
“她……”林母的声音哽咽,“她是不是又……”
“别问了。”林父打断她,依旧闭着眼,“问多了,她连回都不回来了。”
门外,林姝站在廊下,夜风带着寒意拂过脸颊。
她没有立刻走。在门内父母看不到的地方,她停了大约十秒钟,听着门内压抑的啜泣声和沉重的叹息。然后,她戴上鸭舌帽,将卫衣的帽子也拉起来,帽檐压得很低。
沿着别墅侧面的小径,她避开正门可能被看到的角度,绕到院子南侧。这里有一扇常年不用的侧门,锁早就坏了,只是虚掩着。她推开门,闪身出去。
街道上空无一人。路灯昏暗,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按着傅承聿指示的方向,走向南侧路口。脚步不快,但很稳。腰侧的伤在行走时被牵动,痛感清晰而持续,但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距离路口还有大约五十米时,她停下脚步,靠在一棵老槐树的阴影里。
抬手看了看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