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叫声令路过的宫人纷纷驻足侧目,互相耳语着,才知道这是因对皇后娘娘不敬被陛下责罚了。
都说陛下待她不如从前了,如今看来,她与先皇后一样,是陛下的逆鳞,谁也不能染指。
燕儿怕吓到姜眉,便没有提及此事,可是却更敬惧着顾元珩了。
陛下当真是变了。
一起用过晚膳,见姜眉今日虽提振了食欲,却比昨日有些魂不守舍,燕儿便同她睡在了一起。
“姑娘这几日身子好多了,看来这位新来的小张太医当真不错,瞧着姑娘如今的气色也好了许多呢。”
姜眉苦笑了一下,握住燕儿的手,沉沉睡去了,这是她来到这行宫后睡得最安稳的一夜。
第二日,纪凌错来得更早了一些,燕儿不知内情,见他对姜眉这样上心,便取了一个装着碎银的荷包给他,纪凌错收下了。
第一次见面时他就留意到了燕儿,因为看起来燕儿对阿姐很是关心。
他将那袋子在手中抛了一下,转头目送燕儿离开的背影。
进了内殿,纪凌错放下东西,轻轻喊了声“阿姐”,便上前抱起站在桌边的姜眉坐到了小榻上去,也不问她是否愿意。
“阿姐想我了吗,昨夜我一直在想你,听说我走后皇帝罚了你这里两个宫女,是怎么回事,他可为难过你吗?”
“我不知道此事?为什么要罚……他不曾为难我的。”
“那便不管他,不关我们的事,只要他不欺负你就好。”
纪凌错说着话忽然笑了,却湿着眼眶道:“阿姐,昨日见到你,我高兴得什么都忘了,都不曾注意你能说话了,我险些要忘了你的声音。”
说罢,他又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姜眉坐在自己的腿上,依靠在自己怀中。
昨日紧紧相拥是因为久别重逢的喜悦,姜眉忘记了许多事。
可是今日就这样被他抱在怀t里,枕在他的肩头,距离他这样近,便是他唇珠的颤动,姜眉都能尽收眼底,一时让她不知所措,身子不免有些僵硬。
觉察到她的抗拒,纪凌错话锋一转,垂了眸呢喃道:“入夏前那几日,我想北上到边关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阿姐,却如何也摆脱不了窨楼那群人纠缠……”
“也是我武艺不精,险些就要死了,躲在山洞里,只想着阿姐从前教我唱歌,想着你的声音。”
姜眉顿觉心里酸痛不已,放松了身子,揽住他的肩膀轻轻拍打几下。
“阿姐嗓子是什么时候好的,谁为你医治?”
“最近好的……或许是不缺各种药材,我也不曾想到能好起来,药一直都吃着……”
纪凌错笑道:“再名贵的药材,也是那皇帝应给你的……阿姐,我想听你说话,我想你,我把与你分别后发生的事都写在这信里,你闲时可以看一看,不过都是琐碎小事,你不必为我担心什么,我会带你走的。”
他从怀里取出一沓厚厚的信交给姜眉,顺势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阿姐,我有许多话想问你,是不是顾元琛那个畜生欺负你,把你强送到这里的!”
即便是隔着那层面具,纪凌错的笑容依然不掺杂一分试探。
“不……”
姜眉忽然不知道要如何说下去了。
她喜欢阿错对他笑,自幼时起便是这样,见到他的笑脸,便能短暂地忘记那些阴暗与痛苦之事。
可是如今这笑容,却像滚烫的烙铁,烫得她心尖剧痛,她只觉无地自容。
她不知自己还有什么脸面在阿错面前提这些往事?
此前阿错曾舍了他自己解胭虿散的机会,把她从深渊里推出去,让她脱离了苦海,也曾舍命潜入王府救她离开。
在他在外颠沛流离被人追杀的时候,她又在做什么呢?
她觉得自己肮脏又下贱,配不上他这般纯粹炽热的坚持,辜负了他当年毫不犹豫让出的解药。
阿错一路追寻她,听到的关于她的传闻,恐怕尽是些不堪入耳的污糟事吧。
他也一定知道了自己和顾元琛之间的恩怨纠葛,如今她都说不清道不明当中的爱恨,他又会怎么想呢?
阿错他又受了多少苦?左肩上那一道狰狞的伤疤是如何来的?还有脸上的,手臂上的,怎么都是伤,他怎么瘦了这么多。
在她能吃那些汤药补益身体,享受着“皇后娘娘”的恩荣的时候,阿错只有一个人,风餐露宿,担惊受怕……
想到这些,羞愧与自厌仿若是海潮一般将她淹没。
姜眉的身体再度僵硬起来,原本轻轻落在他背上的手,猛地抬起收回。
不敢,她不敢去触碰,这以往习以为常的安慰,而今在她看来是一个泥泞不堪之人的攀扯。
她不配。
或许她从前还有些心念,想要求一个懂她的人,可以和她相伴相守,可是遇到过顾元琛,再遇到顾元珩,经历了这许多事,她不敢再想了。
姜眉下意识地想要推开纪凌错,逃离这让她无所遁形的温暖怀抱。
“别……”
本就干涩的声音忽然嘶哑得厉害,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她哽咽地说道:“不要阿错,不要再抱我了……你为了我这样的人,不值得的。”
她试图偏开头,避开他的呼吸和视线,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在呐喊着心灰意冷的自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