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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初学书法扶荔园集（第2页）

李先生抚摸着上面那张，傲然道：“习字最是马虎不得的，从临摹起就得用好帖子。便是学不来十分，能学来帖子上的五六分神韵，字也将就能拿得出手了。若用的摹本便不好，便是学了个十成，写出来的字也是不能看的。”

安若素笑道：“我原想着初学者不该用太好的，恐怕糟蹋了。您这一席话，真让我茅塞顿开。”

李先生道：“衣食住行自然不该糜费，孔子赞颜回：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就是这个道理。

读书做学问却是个大事，若是出身贫苦也就罢了，既然家里不缺这个，又何必不用好的？那些出身贫寒的，做了官也是要找好帖子来临的。”

安若素觉得她有点强词夺理，但想到她自来就是这个性子，她自己也是如此行事的，便点了点头，深以为然道：“多谢先生教诲，弟子铭记在心。”

李先生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你每次拿出这副正经面孔，心里必然是对我不以为意。我也不管你心里怎么想，只要照着我说的做就好。早早晚晚的，你就知道我教你的这些是对还是错了。”

安若素讪讪的红了脸，撒娇道：“老师，看破不说破嘛，你好歹给学生留点脸面呀！”

李先生哈哈一笑，把最上面那张写着“永”字的帖子哪了出来，用两张镇纸压着：“今儿你是头一天写字，我也不要你多写，就先临一百个‘永’字吧。”

安若素也尝听二姐说过，初学字的都要从“永”字练起，说是这个字写得有几分意思了，点、横、折、竖、撇、捺这些每个字都用到的东西，落笔时心里也就有底了。

红莲见她要写字，便要上前研墨，却被李先生拦住了。

李先生道：“若想写出好字，先得研出好墨。墨汁或浓或淡，加多少水，用多大力，研多少圈，节奏的人都得心里有数。若要心里有数，就得多研多写。”

她说着，往砚台里滴了些水，拿起墨锭在手里掂了掂，左手捏着右手的袖口，右手从慢至快，也不知转了多少圈，研了一滩浓淡适中的墨汁来。

“若我写五十个大字，这些墨不多不少，尽够了。只是不知换你如何？”

说着她放下墨锭，从笔筒里拣了一直适合初学者的兼毫笔：“你这些笔都是好的，只初学者用不了这么多，有这一个就尽够了。当你把这样的笔写秃了三支，写出来的字就能看了。”

听了这话，安若素还没开始写，心里就先打了个哆嗦。

——写秃三支笔，那得写多少字？

李先生看出她的惧意，笑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别管将来要写多少，都得从第一个开始。你只管静下心来，一个接一个写下去，早晚有你得道的时候。”

安若素心有余悸道：“阿弥陀佛，我也不求得道，只求自能见人便罢了。”

想想李先生说的也是正理，不管将来要写多少，总得有个开头。她便深吸一口气，慢慢清除了杂念，按照李先生昨天教过的，先在笔洗里润了笔，才提笔蘸墨，在米白色的宣纸上落下了第一笔。

那是“永”字最上头那一点，从没练过毛笔字的她自然是失败了，莫说章法了，简直就是一团连边沿都不清晰的墨团。

好在李先生并不是个严苛的老师，安若素纵然写得不好，心里也并不慌张，只陪着笑脸看向李先生：“先生您看，这笔它不听我使唤。”

李先生道：“这原是初学者都有的毛病，你也别总想着控制它，不然只怕越发糟糕。多练吧，写得多了，无论什么笔在你手中，都能如臂使指。”

安若素点了点头，两眼一睁就是练，一张一个的大字，她一口气写了二十个，字还没练出什么名堂，手腕就已经酸涩得不行了。

见她搦笔的手直打颤，李先生便道：“就先到这儿吧，你且出去转转，过半个时辰还回来，接着把剩下的都写完了。”

安若素如蒙大赦，却也不敢造次，把毛笔好生在笔洗里涮干净了，仔细搁在笔山上晾着，就要带着碧荷和惠香一起出去，留红莲在这里服侍李先生。

她脚步轻快地走到门口，忽又想起什么折返了回来，从大桌案上放着的一摞书里抽出一本，笑嘻嘻地对着李先生晃了晃，这才领着碧荷和惠香出去了。

李先生看得分明，那是一本《扶荔园集》。

上回她与同好做文会，东道主是安王家的大郡主，扶荔园正是安王府在东郊的一处院子，花大价钱造了暖棚，从岭南移植了许多荔枝来。

只可惜北方终究不是种荔枝的地方，不过一两年，移回来的那些荔枝就尽皆枯死了。

安王也灰了心，再不提种荔枝的事，索性就着现成的暖棚，把那园子改成了培育名贵花卉的所在。

上次大郡主发帖集会，就是园中早菊开了，邀请她们这些同好赏菊，随着个人的兴致，不拘写诗、填词、作文还是作画。

这《扶荔园集》，正是那次集会之后，大郡主命人将当日所有诗文绘画集合在一起，刻录印刷出来。

凡参与者，每人都赠了五册，一来她们自己收藏，二来也好拿去送亲友，拉来更多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