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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芸姬的出生普通得不能再普通，雪狐之中旁支的小贵族，模样漂亮入宫，妖皇对于这些陪侍并不能说太宠爱，他老人家自己就深受仙界传来的那一套尊卑规则的洗礼，事实上并没有真的把芸姬的那个儿子放在心上，就算她真弄死了安遐冰，安遐冰的外祖，是妖皇也无法随意撼动的离氏，族人衆多，身居司祭等要职，安遐冰要是真的死了，总得给一个交代，立谁也不可能立凶手的孩子。

芸姬的想法里不乏深宫女人的恶毒，却也没超脱出久居深闺的短视，可就是因为她这愚蠢幼稚的想法，她竟然用上了六界之中无人能解的蛊毒，细思之下，愈发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我以前也想不通关于芸姬的事，”安遐冰已经有了一些困意，却似乎知道容骁陪着她等她睡着之後就会动身，她强撑着精神，想把该说的说完，“不必太过纠结了，有些事情弄不清楚就弄不清楚吧，接触了小安城之後我就忽然明白了，答案并不在当世，并不在六界中人，他们来去自由，不知道出于什麽目的，伸手在我们的六界里拨弄，便是翻云覆雨。”

“什麽？”容骁迟疑地问道，“不在当世？是什麽意思？”

“天道究竟是什麽，如果天道是我们这六界天地自然所生，为什麽它可以凌驾在我们这些灵体之上？”安遐冰话锋一转，“柳尘兮是最早接触到天道的人，他应该会想得更透彻。阿冉喜欢他，以後常去问他便是了。”

容骁强压下心里的酸涩，以轻松的语气笑道：“那殿下是不打算跟我说说了？我这一把年纪了，再去问柳先生多不好意思？”

“有些困了。”安遐冰似乎是轻叹了一口气：“不过说与你听的精神还是有的，统共不过一两句话的事。”

容骁轻“嗯”了一声，表示洗耳恭听，安遐冰以及其寻常的语气道：“天道的背後是什麽？”

容骁一时卡了壳，短短一句话，他竟然无从回答。

安遐冰便又继续解释道：“我们只知道我们之上还有神界，那些神，已经是我们这方最至高无上的存在了，理应无所不能，可是柳尘兮在离魂剑灵中见到的那位前世高人告诉我们，天神依旧受限于天道。这便只能说明天外有天，六界的说法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开始人尽皆知，可是我细查典籍，也托卫峥月他们翻阅潜宗的书阁，一直追溯到我们这一轮回最早最初的时候，也就是千馀年以前，也没有查到确凿的记载，有谁真的见过这方天地的全貌，是不是真的有六界，而且只有六界。”安遐冰停顿了一会儿，“‘世有六界’像是一种打娘胎里就带出来的想法，人人都信服了，可是天道的存在难道不昭示着神界之上还有更高层的存在麽？芸姬和馀烬，大约就是来自于那一层吧？”

“为什麽是高于神？”容骁无端地心跳加快，“三生蛊无人能解，小安城成因没法解释，也许只是神界来人，离魂剑主也说过，神的修为法力甚至是我们无法想象的……”

“因为神途已经断绝，神也修补不上神途。这其实也是另一个佐证，也许我们整个天地都是更高层的力量所创，我们吸取灵气，分出了三六九等来，自诩高明，实际上都不过是养在这小天地里的蝼蚁。”安遐冰语气平静得近乎冷漠，“偶尔使些手段拨弄拨弄，引得群蚁乱窜。”

“也是，神若是能来，早就把我们收服去了。”容骁擡眼仔细端详着安遐冰，“他们为什麽要杀你？”

“因为，我有一丁点身份，碰巧算是蚁群里显眼的。”安遐冰示意容骁倒茶，容骁提起茶壶时，低声嘀咕了一句“水冷了，不能喝了”，之後便自顾自地升起小炉重新煮茶。安遐冰看在眼里，没有制止他拖延动身的时间，淡淡地继续自己的话，“还因为，我曾经拿着一个问题，问了老师丶父皇丶还有当年与妖界称兄道弟的洪引芳。我问他们，天地间的灵气是从何而来。”

“天地灵气，难道不是源于天地始创？”容骁觉得今天安遐冰说的问题有些超越他的认知，所以发问的语气并没有那麽肯定，安遐冰看着窗外滔滔不绝的江水，轻轻摇了摇头：“他们都是这麽回答我的，可我对他们说，不是这样的，我们建成一个秘境，如果不往其中引入灵流，秘境就只是一个空房子，只有引入灵气催动法阵运行，它才是供于修行的秘境。”

容骁深吸了一口气：“我们，整个六界，就是他们的一个。。。。。。。‘秘境’？”

安遐冰看着炉上逐渐开始冒出热气的水壶，没有回答容骁的问题，只轻声道：“七日之後，我将登基。”

容骁愣了片刻，随後回过神，替安遐冰斟茶，待她接过之後，容骁郑重道：“我会赶回来观礼。”

安遐冰也看着他，笑着轻应了一声。

“不管按照规矩我会排在什麽地方，哪怕要一直磕头。”容骁终于还是忍不住，俯身上前，轻吻在安遐冰的嘴角，“我会一直陪着殿下，看着殿下得偿所愿。”

安遐冰枕在小榻上睡着了，容骁为她点了香，他也算是把仙妖人魔的正道偏方都找过了一遍，譬如这香，便是他辛苦找人炼制的，有清新醒神之效，安遐冰说这香味她不讨厌，容骁便挂心常给她点。

他从来没有说过，心里的恐惧却与日俱增，他害怕安遐冰这样日复一日的嗜睡下去，更怕她就这样无声无息地一睡不醒。容骁轻手轻脚地为她放下榻边的纱帘。

“殿下是真不将就出门都不带个侍女。”容骁出了船舱，调整好心态，以轻松的语气和钓鱼的侍卫长打招呼，“过个把时辰去叫殿下一声，白天睡太多会迷糊。”

侍卫长枉为雪狐一族，在容骁面前总是带着一种神奇的发自内心的恭谨，容骁心道安遐冰刚刚对侍卫长说的那番话算是白说了，就听见侍卫长敬畏而小心地问道：“属下，属下进去方便吗？”

容骁无奈地望着他，知道他指定是想歪了。明明今日他与他的殿下聊得是天上地下再正经严肃不过的话题了，他只能露出一个看似高深实则心累的表情：“在帘外就是了。”

侍卫长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容骁轻叹了口气，意识到了安遐冰的忧虑不如道理。

仙门未倒，妖界内患未除，安遐冰办的女学和民学才几年，明里暗里追随她的人不少，可是能当大用的又有几个呢？

还有他们的小阿冉，才化形没几天，时不时地还要翘着个大毛尾巴到处跑，若是把这麽个烂摊子留给阿冉，安遐冰怕是死也合不上眼睛。

正坐在淮洲院落里发呆的阿冉毫无征兆地打了一个喷嚏。

“怎麽了”李初一刚把他哄好，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不由得紧张，闻声吓了一跳，赶紧询问。阿冉摇了摇头，擦了擦眼角打出来的泪花：“哦对了，刚刚收到留在妖界的那些侍卫回话，甘先生并没有回妖界去。”

李初一这才想起甘夜说了要与他们一起回妖界，只不过他们是中规中矩的御剑，甘夜是用他那些异想天开的法宝，中途阿冉不着调地去买糖炒栗子，李初一慌了神，一时竟忘了他们还有个同伴。

现在想来，小狐狸大概是想和甘夜错开，单独和李初一说自己的那些猜想，不过这举动似乎是多馀的了，要是没有意外，甘夜早该到了妖界，以他咋咋呼呼的性子，没见李初一他们回答，势必要传信来问的，当时他做出了传信法器可是送了每人一个，使用方便得很，可是现在李初一和阿冉的法器都静静地躺在乾坤袋中，并无半分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