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每一句话背後,都伴着他躲回房里的一次次呕吐。
他逐渐害怕与母亲同桌吃饭。
这事儿他不知该和谁讲,也不知怎麽讲。
别的家长催学习,那都是疾言厉色,甚至棍棒教育。
而他的母亲是多麽温柔,多麽和蔼可亲,他怎麽会脆弱成这样,连几句话都接受不了。
他的身体开始迅速消瘦,他分明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劲,也试图进行补救。
那日带着Milo出门时,闻叙买了它爱吃的烤肠。店里在做第二根半价的活动,想着Milo的胃口这麽大,他干脆买了两根。
喂Milo吃第一根的时候,他觉得闻着有
点儿香,就试着咬了一口。
结果他的胃坦然接受了这明明有些油腻的食物,他又试着咬了一口,不知不觉,把第二根都吃完了。
并且,一点儿也不想吐。
Milo傻了眼,冲他不满地叫了两声,他只得折回去又买两根,然後坐在门口,一人一狗各吃一根肠。
在Milo身边,他好像可以稍微自在地吃一点东西。
于是後来,他会趁着母亲出门做美容或者学插花的时候,和Milo一起吃东西。
Milo埋在食盆里吃狗粮,他就坐在旁边的地上随便吃点什麽。
他想象他是一条狗,一条不用高考,只需要在草地上奔跑的狗。
开学後,他就没法和Milo一起吃饭了。
他发现自己的情况已经严重到没法在学校正常吃饭,这里是学校,是学习的地方,一想到这一点,他的胃便开始翻江倒海。
大概得感谢某个小姑娘的优良建议,让他可以每次只打小份菜,能少浪费一点。
虽然他清楚感受到自己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但他一直觉得,还能再坚持坚持。
怎麽说,也得坚持到高考过後。
他不能让母亲失望。
不能丶不能丶不能。
直到那个晚自习。
才开始动笔,没吃晚饭的闻叙已经有些头晕。到後来,像是有谁调暗了教室的灯,他的眼前越来越黑,耳边开始响起连绵不断的蜂鸣声。
待到黑暗覆盖整个视野,他瞬间失去了记忆。
再度睁眼,周围是雪白一片。
他疲惫得发不出声音,只有眼球能勉强转动。
他看见母亲穿着雪纺半裙的背影,听见她在焦急地问医生:
“他什麽时候能出院呢,他是高三生呀,时间很宝贵的。”
闻叙一点点擡起手,按住自己空空如也的胃。
他想,如果自己的血管有嘴巴的话,一定也会将此刻注入的营养液,一股脑全部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