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下的皮肤温热光滑,充满生命的弹性。
他甚至能感受那皮肤下血管充满力量的搏动。
时述的生命如此真实和蓬勃,与他记忆里久久不能醒来的孱弱身影形成了天壤之别。
时述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他没有闪躲,也没有後退,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杜文清带着薄茧的指尖停留在自己最脆弱的颈动脉旁。
他微微仰起脸,迎上杜文清的目光,从杜文清眼底的笑意里缓缓沉淀下去,用更加深邃丶洞悉一切的眼神回应着他。
时述看懂了杜文清指尖的颤抖,看懂了深埋在冷硬外壳下的惊悸和渴求。
他知道杜文清需要什麽:绝不是安慰的话语,而是最原始丶最直接的确认,确认彼此都还活着,都还在这里。
杜文清的呼吸骤然变得粗重,指尖感受到的从温热的搏动变成滚烫的熔岩,瞬间就击垮了他竭力维持的堤坝。
後怕丶庆幸丶失而复得地狂喜,还有对时述深不见底的眷恋,如同决堤的洪水,咆哮着冲垮了所有理智的防线。
他猛地向前一步,动作带着近乎粗暴的急迫,双臂铁箍般地收拢,将时述整个人狠狠地丶密不透风的勒进自己的怀里。
时述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力量勒得有些窒息。杜文清的手臂肌肉喷张,力道之大,仿佛要将他揉碎了嵌入自己的骨血才肯罢休。
杜文清把脸深深地埋进时述的颈窝,鼻尖抵着他温热柔软的肌肤,贪婪地汲取着那股干净的皂角气息。
像是强效的安定,瞬间抚平他紧绷的神经末梢。
他感到时述在最初的僵硬之後,身体慢慢地放松下来,变得柔软。然後,一双手臂同样坚定地回抱住了杜文清,环绕在了他的腰间,收紧。
时述的手掌温热,隔着薄薄的T恤布料,熨帖在他紧绷的後腰肌肉上,带着无声的安抚力量。
“好了好了……文哥,”时述的声音贴着他的耳廓响起,带着微微的喘息,声音像羽毛,更像磐石,“都过去了……我在这呢。我们……都在这儿。”
杜文清的身体猛地一震,一声压抑的叹息不受控制地从牙关中溢出,那叹息里包含着太多东西:劫後馀生的虚脱丶如释重负的松懈。
还有他爱的人依然活得好好的。
空气仿佛凝固了,射击场上刺目的灯光悬在头顶,像冰冷的探照灯,将他们紧紧相拥的身影投射在空旷的水泥地上,拉成一道密不可分的丶沉默的坚硬。
四周是冰冷的枪械丶刺鼻的硝烟丶金属靶板反射的寒光,构成一个坚硬而残酷的世界。
而他们,就在世界的中心,用尽全身的力气拥抱彼此。
他们是历经劫难终于严丝合缝拼合在一起的残片,在冰冷的背景中铸就一个仅属于二人的丶滚烫而坚实的孤岛。
远处似乎还有零星的枪声传来,单调而空洞,但此刻听来,却遥远得如同隔世。
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模糊褪去,只剩下耳畔交缠的丶逐渐同步的呼吸声,还有彼此胸膛里的两颗心脏,隔着薄薄的衣料,撞击着,应和着,发出强有力的回响——
“咚咚咚……”
这声音如此清晰,如此真实,盖过了硝烟,盖过了恐惧,成为此刻的唯一存在。
也成了他们活着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