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星手里的毛笔微微一颤,墨点溅在符纸上。
他盯着那团黑印,没说话。沈无惑坐在对面,正将一张新黄纸铺平,抬眼道:“画个符跟绣花似的慢,你怕什么?”
“我不是怕。”阿星嘴硬,“我是觉得……刚才那张纸上有血,太奇怪了。”
沈无惑不吭声,伸手拿过那张出问题的符,折成三折,塞进黄布包里。她从袖中取出一支朱砂笔,递给阿星。
“心乱,手就抖。你要是总想着谁要害你,不如回家卖烤串去。”
阿星撇了撇嘴:“我可不想一辈子摆摊。”
“那就专心。”她说,“一笔下去不能改,歪了就是废了。”
阿星深吸一口气,重新蘸墨,一笔划下。这一回稳了些。
阳光照进屋内,落在桌角的铜钱卦上,有些晃眼。
他画完最后一笔,抬头问道:“姐姐,为什么钱老板的钱一定要烧完?”
话音未落,脑门就被敲了一下。
沈无惑用笔杆轻轻一点:“叫师父。”
“哦。”阿星揉了揉额头,“师父,那你告诉我,为啥他的钱非得烧完?就不能留点让他改过?”
“贪多了的人,留不住东西。”她靠在椅背上,指尖轻叩桌面,“你以为钱百通真是靠做生意的财?他那些地皮、贷款、项目,哪一件不是踩着别人上来的?压运、埋煞、镇库,干的都是断人后路的事。”
阿星听得直皱眉:“这么狠?那他不怕报应?”
“他信钱。”她淡淡道,“觉得只要有钱,连鬼都得让路。但这世道有个规矩——越怕失去,就越容易丢。”
“所以他抓得越紧,反而掉得越快?”
“聪明。”她点头,“人一慌,动作就乱。他昨天还能砸茶杯骂手下,明天可能连账本都不敢看。”
阿星小声嘀咕:“他真笨。”
“不是笨。”沈无惑摇头,“是陷进去了。就像摔进过坑,以后看见平地也觉得要塌。他现在分不清什么是真危险,什么是自己吓自己。”
“那我们要不要做点啥?”阿星眼睛亮了,“比如……再推他一把?”
“不用。”她笑了笑,“他自己会把自己毁光。”
这时,阿阴从后院进来。她没说话,轻轻把一杯茶放在沈无惑手边。杯子有些旧,右边有个缺口,是命馆里用了好几年的那个。
沈无惑低头喝了一口,温度正好。
阿星看着她:“你不信那些邪术能压住你?”
“邪术只能管一时,压不住命。”她说,“他请再多风水师也没用。命格偏了,气运就散了。现在不是他在控制财库,是财库里的怨气在牵着他走。”
“你是说,他已经不是主人了?”
“他是奴才。”她放下茶杯,“给自己的贪念当奴才。”
阿星安静了一会儿,忽然问:“那你能算准他什么时候倒吗?”
沈无惑没回答,拿起桌上的铜钱卦。六枚铜钱在掌心滚了滚,随手一扔。
啪的一声,铜钱落在桌上,排成一行。
她看了一眼:“艮为山,止也。”
“啥意思?”阿星凑过去看。
“山挡在前面,想停却停不下来。”她说,“他知道该收手,但他做不到。每一步都在往死路上走,还觉得自己是在突围。”
“真的?”阿星眼睛亮,“那他三天内就得完蛋?”
“不信?”她瞥他一眼,“三天后看新闻。”
阿星猛地站起来,椅子往后滑了一截。
“我现在就去买报纸!”
“买啥?”沈无惑皱眉,“新闻还没出来。”
“等出来了我去抢第一份!”他说着就往门口跑,“我要亲眼看着你说中!”
“你疯了?”她喊,“报社又不是二十四小时印报纸!”
“那我就在门口蹲着!”阿星已经拉开门,“反正我不信你能猜那么准!除非我亲眼看到标题!”
门砰地关上了。
沈无惑坐着没动。她望着空荡荡的门口,过了许久才叹了口气。
“这小子,急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