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记翻开的那一页,左侧用极其精细、甚至可以说得上温柔的笔触,画着一个栩栩如生的侧脸——金,温和的眉眼,微微上扬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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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而笔记的右侧,则密密麻麻地记载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数据:
“庚时三刻:掌心温度…微暖(低于昨日卯时一刻记录)…”
“呼吸频率…一息十七次…(较平稳)…”
“右眼睫毛…颤动三次…(左眼两次,原因?风?)…”
“脉搏…沉缓…(指尖测得,或有偏差)…”
日期、时辰、体温、呼吸、脉搏、甚至睫毛颤动的次数……
详尽得如同某种残酷的实验记录。每一个冰冷的数字和文字,都像一把小刀,凌迟着空所剩无几的理智。
他被观察着,被记录着,像一个等待解剖的标本。
“第…o次…见面…”
七七突然停下了刻刀的动作,出梦呓般的声音。她缓缓转过头。
月光恰好在这一刻偏移,照亮了她转过来的半张脸。
空的心脏猛地一抽,几乎停止了跳动。
七七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冰雾弥漫的瞳孔空洞地望着虚空中的某一点。
然而,就在她苍白的脸颊上,就在靠近唇角的地方,一道细细的、暗红色的血线蜿蜒而下,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滑过她青白的肌肤,在下颌处凝聚,然后,“嗒”的一声轻响,滴落在她膝头摊开的笔记上。
那本记录着他所有“生命体征”的笔记,瞬间被染上了一点刺目的猩红。
她仿佛毫无知觉。她的目光甚至没有聚焦在空惊骇欲绝的脸上。
她只是缓缓地、极其自然地抬起了那只握着刻刀的手。
然后,在空骤然收缩的瞳孔倒影中,她将那柄沾着冰屑、闪着寒光的锋利刻刀,毫不犹豫地、平稳地、刺向了自己的心口!
“不——!!!”麻痹的喉咙里爆出无声的嘶吼,空的眼球因极致的恐惧而暴突。
噗嗤。
一声轻微却无比清晰的、利器刺入肉体的闷响。
刻刀精准地没入了她单薄胸膛左侧的位置。没有惨叫,没有挣扎。
七七的身体只是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像被风吹过的纸人。
她缓缓地将刻刀拔出。
刀尖带出了一小股粘稠的、颜色异常浓烈的血液——那并非正常的鲜红,而是一种近乎妖异的金红色,在幽蓝的月光下流淌着金属般的光泽。
这血液散着浓郁到极致的、混合着血腥与松脂琥珀的奇异甜香。
她垂下握着刻刀的手,任凭那金红色的血液顺着刀尖滴落,嗒…嗒…嗒…精准地落入她脚边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小小的药碗里。
碗里残余的深紫色“永生饮”被这金红色的血液滴入,瞬间翻腾起细微的气泡,颜色变得更加深邃诡谲,散出更加浓郁刺鼻的甜腥。
“用我的…血做引…”七七终于将空洞的目光投向冰棺中的空,声音飘忽得像一缕幽魂,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病态的满足,“就不会…忘记了。”
她俯下身,冰冷的手指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捏开了空因麻痹而无法闭合的嘴唇。
那碗混合了她心口金红血液的、颜色更加诡异的药液,被强硬地灌了进来!
浓烈到令人窒息的甜腥、铁锈味、草药味和冰冷的寒气再次涌入口腔,顺着麻痹的食道滑下。空绝望地感受着那液体带来的、更深沉的麻木和冰冷。
就在意识被这第二碗“药”彻底拖入黑暗深渊的前一秒,他模糊的视线捕捉到了冰棺缝隙处,一点极其微弱的异动。
几株纤细的、散着幽蓝光泽的琉璃百合,正从冰棺与棺盖那微不可查的缝隙里顽强地钻出嫩芽。
它们细弱的根系,如同寻找猎物的苍白触手,在冰冷的玄冰内壁上蜿蜒伸展,最终,竟穿透了冰层,悄无声息地扎进了他与七七那死死交握的、冰冷的手掌皮肤之下!
根系刺入的瞬间,一股微弱却清晰的、仿佛灵魂被连接的刺痛感传来,随即又被更深的麻木吞没。
地窖顶部的岩缝,如同天空裂开的一道苍白伤口,终于吝啬地透进了一丝属于璃月港的晨光。
那光线稀薄、冰冷,斜斜地刺入幽暗的地窖,勉强照亮了冰棺内氤氲的寒气。
空在无边无际的麻痹和冰冷中沉浮,意识如同沉船,一次次试图浮出黑暗的海面,又一次次被沉重的淤泥拖拽下去。
极致的寒冷冻结了血液,凝固了肌肉,连思维都变得无比迟缓、粘稠。他感觉自己正在变成一块真正的冰,一块被遗忘在黑暗地底的寒冰。
然而,就在这片死寂的、仿佛连时间都已停滞的绝对冰冷之中,一丝微弱却无比真实的暖意,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漾开了一圈细微的涟漪。
那暖意…来自他的胸前。
空沉重如铅的眼皮极其艰难地掀开一条缝隙。视野模糊,蒙着一层厚厚的白霜。他艰难地聚焦。
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团冰蓝色的丝,像一丛被冻结的海藻,散乱地铺陈在他胸前的衣料上。
是七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