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埃洛伊。”他由衷地说,试图撑起身体,一阵剧烈的眩晕和虚弱感立刻袭来,让他又跌了回去。
“别动!”埃洛伊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瞬,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按在了空的肩膀上。
那只手隔着薄薄的衣物,传递来的力量感清晰而直接,甚至带着一种猎人制服猎物的本能反应。空的身体瞬间僵住。
埃洛伊似乎也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她迅收回手,脸上那抹过分的严厉瞬间融化,重新被柔和甜美的笑容取代,快得让人几乎以为刚才那瞬间的强硬是错觉。
“抱歉,”她歉疚地笑了笑,声音又恢复了之前的轻柔,“你伤得不轻,需要好好休息。肋骨可能有裂痕,左腿也冻伤了。现在乱动对你没好处。”
她重新拿起水杯,用木勺舀起一点水,再次送到空的唇边,动作温柔得像在照顾一件稀世珍宝。“再喝一点。
里面加了暖身驱寒的药草,能帮你快点恢复力气。”她的目光紧紧锁在空喝水时滚动的喉结上,专注得令人有些不适。
空顺从地又喝了几口,避开她过于直接的视线,努力压下心中那一丝莫名的不安。也许只是重伤初醒的敏感?也许只是她性格本就如此直接?
毕竟她来自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行事风格或许与提瓦特大陆的人有所不同。他试图说服自己。
“我昏迷了多久?”他问,目光下意识地扫过这个不算大的山洞。
岩壁有明显的开凿痕迹,地面平整,除了温暖的火塘和身下舒适的铺盖,角落里还堆放着几个用坚韧兽皮和藤条捆扎的包裹,旁边立着她的长弓和箭袋,更远处似乎还有一些金属工具和零散的、闪烁着冰冷光泽的遗迹守卫零件。
“三天了。”埃洛伊回答,语气平静,但眼神却闪烁了一下,像是投入石子的深潭,漾开一圈不易察觉的涟漪。
她站起身,走到火塘边,拿起一个同样由兽骨制成的小锅,里面正煨着浓稠的汤羹,散出混合着肉香和蘑菇气息的热气。
“三天?”空有些愕然,他竟然在生死边缘徘徊了如此之久?看着埃洛伊熟练地用木勺搅动锅里的食物,他心中那份莫名的违和感再次悄然滋生。
三天……她一直守在这里?仅仅是为了照顾一个偶然救下的、并不算熟识的旅人?
而且,这个山洞……位置隐蔽,内部设施虽然简陋,但显然经过了一番精心的布置,绝非临时避难所那么简单。那些工具和遗迹守卫的零件……
“嗯,三天。”埃洛伊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她端着热气腾腾的汤锅走了回来,重新在垫子旁坐下。浓汤散着诱人的香气,里面能看到切碎的禽肉、饱满的树莓和几种颜色鲜艳的雪山蘑菇。“来,吃点东西。你太虚弱了。”
她用木勺舀起一勺汤,细心地吹了吹,然后递到空的嘴边。动作自然流畅,仿佛早已做过千百遍。
那专注的眼神再次投注过来,如同无形的丝线缠绕上来。空张开口,温热的汤汁滑入胃中,带来舒适的暖意,但那被凝视的感觉却像细小的冰针,刺得他后颈微微麻。
“埃洛伊……”他斟酌着开口,目光再次掠过山洞内部那些人工开凿的痕迹和角落里的工具堆,“这个山洞……是你找到的?还是……”
埃洛伊喂汤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脸上的笑容依旧甜美温和:“是我现的。很隐蔽,不是吗?外面风雪那么大,几乎完全被掩盖了。”
她顿了顿,又舀起一勺汤,语气轻快得像在谈论天气,“而且里面很干燥,也很安全。我稍微清理了一下,又弄了点柴火和储备……很适合作为临时的庇护所。
你看,”她微微歪头,火光在她脸颊上跳跃,“这里只有我们,没有风雪,没有魔物,也没有……其他人来打扰。”
“其他人”三个字,被她用一种极其轻柔、却又带着某种奇异重音的语调说出。
空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庞,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在火光下异常明亮,眼底深处似乎沉淀着某种无法穿透的、粘稠的东西,如同深潭底部盘踞的水草。
“只有我们……?”他重复了一遍,声音有些干涩。
“对呀。”埃洛伊的笑容加深了,唇角弯起的弧度带着一种天真又执拗的味道。她再次将勺子递到空唇边,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耳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所以,安心休养吧,空。在这里,你什么都不用担心。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勺子轻轻碰触到他的下唇。空看着埃洛伊眼中那团跳跃的火光,以及火光背后那片沉沉的、带着某种病态满足的阴影,一股寒意从脊椎悄然升起,瞬间压过了胃里那点微不足道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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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庇护所,温暖得像个精心编织的茧房,而编织者注视猎物的眼神,温柔得令人窒息。
时间在山洞的温暖与寂静中,失去了清晰的刻度。火塘里的松枝燃烧着,出均匀的噼啪声,是这方狭小天地里唯一的节奏。洞外风雪似乎永无止息,但厚厚的岩壁和埃洛伊不知用什么方法巧妙堵住的缝隙,将绝大部分的严寒与呼啸隔绝在外,只留下一种沉闷的、被包裹的低鸣。
空的身体在埃洛伊无微不至的“照料”下,确实在缓慢地恢复。
她总能在他感到饥饿时及时奉上热气腾腾的食物——有时是加了暖身草药的浓汤,有时是烤得恰到好处的禽肉,有时是混合了树莓和坚果的、口感奇特的糊糊。
他感到寒冷时,更厚实温暖的毛皮会立刻加盖上来;他因为躺久了肌肉酸痛,她会用那双在冰雪和狩猎中磨砺得异常有力的手,小心翼翼地替他揉捏放松僵硬的肩背和手臂,手法出乎意料地娴熟。
“感觉好点了吗?”每当这时,埃洛伊总会轻声询问,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关切。她的指尖带着薄茧,动作轻柔地按压着空的肌肉,指腹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物传递过来。
她的身体靠得很近,近到空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那股混合了雪山清冽寒气、干燥柴火、草药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属于她自身的、如同被阳光晒过的岩石般的气息。
空会含糊地应一声,身体却不由自主地绷紧。他无法忽视她每一次触碰时,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里蕴含的专注。那不是纯粹的关心,更像是一种……攫取。
一种对掌控他身体状态变化的贪婪攫取。
她的目光会细致地扫过他因她的揉捏而放松的眉头,他吞咽食物时滚动的喉结,甚至是他因为疲惫而微微阖上的眼睑。仿佛他每一个细微的反应,都是她精心喂养的成果,值得她反复欣赏和确认。
这份无处不在的“关怀”,像一层粘稠的蜜糖,将他包裹其中,起初带来的是劫后余生的虚弱依赖,但渐渐地,那甜腻之下透出的冰冷和粘滞感,开始让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和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