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念白牵起他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亲了亲,轻笑一声:“哪有比你更重要的事?”
崔棠的脸颊变得红扑扑的,低下头小声道:“三小姐做的事都是大事,哪一件不比奴重要?”
“奴不想因为自己矫情,耽误了三小姐的事。”
穆念白捧起他的脸颊,轻吻他的额头,低声解释:“并没有什么大事,正好也问一问你这位苦主的意见。”
“慕容珠曾设计想害你性命,如今靖王事情败露,他被牵扯其中。如今怀着孕,却整天寻死觅活,有人劝我不如遂了他的意,趁机了解了他,我有些拿不准主意,所以来问一问你。”
崔棠低着头,搂着穆念白的腰,小声问:“三小姐为什么拿不准主意呢?”
穆念白解释道:“他若是个女人,犯了这样的事,我也不会这样纠结。”
“可他只是个男人,还是个孕夫,他固然不无辜,天大的罪过,还轮不到他一个男子来担。”
崔棠努力思考了一会:“奴倒是没想那么多”
“许是刚生了孩子的缘故吧,奴总觉得慕容珠虽然很可恶,但是稚子无辜,慕容珠死有余辜,可是他腹中,怀的却是陛下的孩子,您的妹妹弟弟。”
他眨了眨眼睛,眼中光芒闪烁:“而且奴还是很讨厌他,一死了之也太便宜他了!让他活着,才能让他赎罪呢!”
“哼,以后他是仰三小姐鼻息过活的罪人,奴却是三小姐的夫郎,以后他若想过得舒坦些,就得小心翼翼,低三下四地来讨好奴!”
崔棠露出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穆念白见了只觉得可爱,一边揉搓他柔软的面颊一边道:“好,那就听你的。”
也许是不愿意在留在宫中听慕容珠的哭哭啼啼,沈宜兴命人将他锁在深宫中,用柔软的丝绸绑缚住他的双手双脚,不许他再胡思乱想,也不许他再有自己的动作。吃饭穿衣,甚至如厕沐浴,都有专门的人伺候,只是永远不许他独处。
沈宜兴自己则一心扑在军队中,加快了筹备北上作战的进程。
在边草老尽之前,沈宜兴率八万骑步精兵,以崔棣、沈珂二人为先锋,从燕京出发,浩浩汤汤向着北境而去。
穆念白则留守皇宫,全权处理朝中一切政务。
她虽名为太女,但有眼睛的都能看出她手中的权力,已经和皇帝没有多少区别。
在她雷厉风行地处置了谋反作乱地苏氏主犯,又轻拿轻放,对苏家几位未曾犯下大错的附庸小惩大诫后,不管是寒门新贵,还t?是世家后裔,都群星拱月一扬,渐渐地聚拢在她的身边。
对北狄的一战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结束了。
沈宜兴用兵如神,转进如风,兵分三股,仅有三个月就将北狄的骑兵逐出了大周的国境。
只是她仍不满足,仍然下令追击,直到于瀚海大漠中追上了单骑逃命的北狄可汗,挥刀将她斩于马下。连同北狄可汗帐下对她最忠心、最勇猛的部族也被沈宜兴拿了祭了刀。
这一战中,两位先锋表现皆是不俗。
尤其是靖王沈珂,贵为大周亲王,却次次都能身先士卒,一马当先,奋勇杀敌。
只可惜天妒英才,竟叫这样一位将才在追击途中中了北狄人的埋伏。她被数倍于己方的敌军包围,却从未下马投降,指挥士兵苦守三日,自己却集矢如猬,壮烈殉国。
还是多亏了另一位勇猛非常的先锋崔棣,率十二个亲随,深入敌营,七进七出,才将靖王的尸身抢回大周营中,以亲王礼葬在了大周边境上,好让这位英勇的亲王,在身后也能守卫大周的边境。
班师回朝之后,本该是举国同庆的时候,沈宜兴却久久不曾在朝会上现身。直到日上中天,宫中才传来消息,陛下旧毒复发,昏迷不醒,正召了太医医治。
第二天,有内侍来传令,命太女沈珀,携太女夫崔棠,进宫侍疾。
第107章皇帝的梦“朕也不是生下来就是这样……
穆念白和崔棠携手缓步走进殿内时,沈宜兴正静静地平躺在明黄的床榻上,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层不详的青黑色。
这位曾经意气风发、无坚不摧的帝王在这一刻显得脆弱又渺小,她凌厉的剑眉紧紧锁在一起,似乎是在忍受某种剧烈的痛苦。
穆念白乍一见她,就被她憔悴灰败的面容吓了一跳,她很少见到这样的沈宜兴。
沈宜兴睡着,穆念白和崔棠也不便打扰,坐在一边,悄悄地眉来眼去,传递着自己心中的情思。
这是崔棠产后第一次面见皇帝,尽管肚子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他还是强撑着一口气,把腰杆挺得笔直,也不敢坐实了,只用半个屁股小心地挨着凳子边儿,战战兢兢地坐着。
穆念白见状轻轻捏了捏他的手,附在他的耳畔,小声劝他:“陛下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你为皇家绵延后嗣有功,伤口又尚未好全,陛下还睡着,你何须这样小心谨慎,处处拘着礼仪呢?”
崔棠坐得有些腰酸背痛,抿着嘴唇,很小心地挪了挪屁股。
“奴害怕啊”
“那是皇帝,是三小姐的母亲,还是崔棣的顶头上司,奴小心礼貌一点,总不会出错吧?”
问这话的时候他一双水光粼粼的杏眼睁得圆滚滚的,红润的嘴唇微微张着,看上去就有些呆呆的,穆念白看了就很喜欢,牵着他的胳膊强迫他将整个身子都搁在凳子上。
“你这么彬彬有礼,岂不显得我这个当女儿的粗鲁不孝,这不好,十分的不好。”
她轻轻拍了拍崔棠后背:“万事有我在前面呢,你只管怎么舒服怎么来便是了。”
崔棠心中熨帖极了,白皙的面颊上飞上两朵红云,微微侧身,倚靠在穆念白身上。
“三小姐既这样说,那奴就不客气了。”
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贴了过来,略显凌乱的发丝轻轻蹭过穆念白颈间,让她忍不住发出一阵战栗。
穆念白垂眸,静静看着他恬静的笑容,只觉心里早已经化成一尺春水。
一直在殿外巡查守卫的崔棣听闻二人到来,急忙去偏殿里脱去冷铁的盔甲,换上一件裁剪利落的修身骑装过来见她们。
穆念白上下打量着她,几个月不见,崔棣却仿佛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一般。
三个月的风霜雪雨让她脸上的那一点稚气完完全全地消散了,她脸上一双凤眸,闪烁着更加锐利、更加坚毅的光芒。那张肖似其兄的俊美面容上添了许多大大小小的伤痕,北境凛冽的风、严酷的雪将她的皮肤磨砺成粗粒的麦色。
但这一切非但没有消减她的美丽,反而让她看上去更加迷人了。
崔棠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妹妹,心中霎时涌上许多想说的话,乱糟糟地堵在嘴边,真开口时,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双目通红,含着盈盈的泪珠,满怀欣慰地看着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