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空灵而悠扬的铃铛声第一声响起。
接踵而至的是满天飞舞的黄纸,和金黄的铜钱,沉重神圣的诵经声响起,身着青灰色道袍的道士们一个个表情严肃沉稳,残阳如血,泼洒在在他们口中念诵的脸上落划出一条条破裂阴影,是一排排列整齐的破裂泥俑。
万安观主路人为拦截,供诵经道士行走,人们只能挤在两侧的辅路边踵接肩摩,神色各异点脚伸脖子观看。
山莺站在最后面。
她来的时候已经人满为患,踮脚也只能看到一个个后脑勺。
听不懂的诵经声似哀怨凄凉的呢喃,周遭飘荡着金色黄纸,山莺没有丝毫感受任何的平稳安宁,只感同身受于宋栖迟所说的嘈杂聒噪。
真的好吵啊。
她揉捏太阳穴,又被旁边人的争论打闹吸引。
是一群半大不小的少年,乱窜于人潮之中,正疯抢于道士撒出的传言能带来好运的铜钱,现场混乱不堪,脚下是踩碎成渣的黄纸,和打架争夺留下的斑驳血迹,怒骂声,哭闹声,不绝于耳。
这…这什么啊。
山莺一阵恶寒。
因为什么都看不到,她没有代入感的游离万安节的热闹气氛之外,黄纸、道士、诵经、哭闹、打架,更有一种围观出殡现场的荒唐感。
有种所有人不知生死的愉快,整个世界都疯魔的恐惧。
宛如一群提线木偶,失智地演绎一场混乱而疯狂的表演。
而自身,却浑然不知。
“什么嘛,好狗不挡道!”
几个半大不小的少年正处于天下老子无人能敌阶段,他们拿着各自战利品的铜钱,摇头晃头准备去吃晚饭,只是经过山莺时,看她好欺负便跟疯牛一样乱撞乱冲,还嬉皮笑脸讥讽宋栖迟:“哟,又没下雨打什么伞啊…真是个娘娘腔啊。”
说罢,手就捻起伞面往上掀。
“啪——”
“你们干什么?”山莺狠狠地打落伞上的手。
她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悦,伸手把宋栖迟拉到她在身后,越是想到他们无礼掀伞越是愤怒,喉中溢出一声冷笑:“打不打伞也不用你们操心吧,我下次再看到你们乱说话,嘴巴都给你撕烂!”
“哈?你…”少年们虽说是一群纸老虎,也是有脾性的,望着凶神恶煞的山莺仍旧想争论一番,只是张嘴时看到安静站在她身后撑伞男人漠视的眼,心中一颤,身子冻住,张嘴无言。
一个人不出头,其他人也跟着是鹌鹑,最终乖巧按照山莺要求,给宋栖迟道歉后才灰溜溜离开。
“真是的…他们真没礼貌!”山莺气鼓鼓,转身担忧问宋栖迟,“你有没有晒到太阳?有没有哪里舒服的地方…”
宋栖迟浅笑摇头:“我哪有那么娇气,你太担心我了。”
“什么娇气…是他们可恶故意欺负你,”山莺刚才的愤怒落潮般平息,只剩担忧和难受,她知道宋栖迟是个实心的糯米团子,拉了拉他衣袖道,“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情,你要反抗知道吗?”
宋栖迟轻声道:“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
山莺:“???”
这种事情还能习惯吗?
天色从灰蒙到昏暗,似天空不断往下坠,拥挤的人潮跟着游街道士不知道走到什么地方去了,从刚才的热闹转为萧条冷清,几点零星的火光照亮,宋栖迟撑伞,他垂着眼,显得落寞可怜。
“总有人或好意,或恶意,询问我为什么打伞,而当我回应我不能晒太阳,他们都不相信,或怀疑我哗众取宠,或故意抢夺我的伞证明我说假话,企图我出丑…”
“所以没关系的。想来只是我不能晒太阳,算不得什么正常人吧。”宋栖迟平淡道,只是他说话时,目光锁定在山莺的脸上,生怕她也会嫌弃他的神色。
“才不是!”山莺严肃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