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梦深吸一口气。她将碎片捧到眼前,看着那个年轻的自己。然后,她做了个剥离的动作——像撕开一层薄膜。膜下露出的,是另一个场景:她在训练室里,一遍遍练习催眠诱导技巧,汗水浸湿了训练服。不是因为想取悦谁,只是因为那天她成功让最难搞的模拟对象说出了真话,那种纯粹的、属于自己的成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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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沈绮梦,”她对着碎片说,“顶尖的催眠师。我的价值不需要任何人的目光来定义。”
碎片冷却下来,变成温润的玉石质感。
第三扇,第四扇,第五扇……
任务中的惊险时刻,庆功宴上的虚假笑容,成为替身的第一夜,海边那句未被听见的告白,挡枪瞬间迸的血花,病中那只抽离的手……
每一段记忆都被取出、审视、转化。痛苦没有被删除,而是被重新编码:那些伤害不再是她“应得的”,而是她“经历过的”;那些爱不再是她“乞求来的”,而是她“付出过的”;那些背叛不再是她“不够好的证明”,而是对方“不配拥有的损失”。
这是一个极其痛苦的过程。每转化一段记忆,她的意识体就会颤抖一次。监测屏幕上的心电图出现了剧烈波动,血氧饱和度一度跌到。
“稳住呼吸。”林墨的声音依然平稳,“你正在接近核心区域。”
长廊似乎没有尽头。绮梦机械地走着,开门,转化,关门。她的动作越来越慢,意识体开始变得透明——这是精神透支的迹象。
然后,她停在一扇门前。
这扇门和其他门都不一样。它没有具体的样式,只是一片混沌的黑暗,门上浮动着不断变幻的画面碎片:姐姐跳海那天的暴雨,沈君恒喊错名字时的冷漠,家主那句“你只是工具”,还有她自己无数次在镜前模仿姐姐姿态的瞬间……
这扇门里封存的,不是具体的记忆,而是所有记忆凝结成的核心创伤:替身感。
“我永远只是影子。”绮梦听见自己说——不是现在的她,是过去无数个时刻的她,那些声音重叠在一起,在长廊里形成回音,“姐姐的影子,沈君恒心中那个幻影的替身,沈家需要的工具……那我呢?我在哪里?”
门开始震动。黑暗从门缝中渗出,像有生命的触须,缠上她的脚踝。
“绮梦!”林墨的声音陡然严厉,“设定锚点!现在!”
锚点。五个在新生活中最坚实的认知。
绮梦闭上眼睛,开始默念:
“第一,我是林梦。”
脚踝上的黑暗触须松动了一分。
“第二,林墨是我的哥哥。”
又一分。
“第三,我住在清水镇,在书店工作。”
触须开始退缩。
“第四,我喜欢画画。”
黑暗出嘶嘶声,像被灼烧。
“第五……”绮梦睁开眼睛,眼中有什么东西在燃烧,“我要好好活着。作为一个人,不是工具,不是替身,不是影子——好好活着!”
“轰——”
门上的黑暗炸裂开来,但不是扑向她,而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回门内。门本身开始变化,混沌凝固成具体的形态:那是一面镜子。
镜子里映出的,不是姐姐绮罗,也不是任何别人。
是她自己。短,棉布裙子,手里拿着画笔,身后是清水镇的青瓦白墙。镜中人的眼神清澈坚定,嘴角带着真实的、不完美的微笑。
绮梦伸手,触摸镜面。
镜面荡开涟漪,像水面。她的手指穿透进去,触碰到镜中自己的手。两只手交握的瞬间,一股温暖的力量从镜中涌出,流遍她的意识体。
那些透明的地方重新变得坚实。
“我看见了。”她轻声说,“我一直都在。只是太久没看镜子了。”
镜中的“林梦”对她点点头,然后化作光点,融入她的身体。
门消失了。不是关闭,而是彻底消散,在原地留下一块小小的基石。基石上刻着两行字:
“此身为界,过往皆客。”
“从今往后,吾道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