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一条偏僻的小道,江暮生逐渐加快了步伐,他拎着药包一人独行在小道上,任由阳光肆意倾洒在他的身上。
到这处,就几乎没有奉天派弟子的身影,可此刻江暮生眼前却出现一抹突兀的淡青。
不远处的角落里,一个少女背对着江暮生,正低着头不知专注着何事。
看着那熟悉的身形,江暮生心里一喜——是叶鹿灵!
顾及此时距离过远,江暮生并没有立刻开口叫唤。可当走近叶鹿灵时,江暮生反而缓了步伐。
直到现在,叶鹿灵都未发现有人靠近,江暮生抿着唇,静静站在距离叶鹿灵一两步外的位置。
叶鹿灵依旧背对着江暮生,但借着身高优势,江暮生明显看到对方手里正捏着一张薄纸。薄纸上,密密麻麻爬满黑字。
而叶鹿灵就在无人途径之处如痴如醉地欣赏。
“叶鹿灵。”江暮生终于意识到自己不应如此,却也忍不住出口打断沉浸在自己世界的叶鹿灵。
一个直呼她姓名的声音蓦然出现在身後,叶鹿灵如同一只惊弓之鸟,连回头都不曾,下意识就要逃离。
“你别怕,”江暮生一把抓住叶鹿灵肩头,“我是江暮生。”
一听是江暮生,叶鹿灵顿时停止了挣扎。
“原来是你。”
缓缓转过身来,叶鹿灵脸上还有未退去的红晕,她幽怨地瞟了江暮生,但很快又低垂着头,一副不敢直视对方的模样。
“你在这里做什麽。”
江暮生没有太关注叶鹿灵的表情,反而将视线落在她紧紧捂在胸前的那张密密麻麻的纸上。
“你……你问这个做什麽?”
叶鹿灵吞吞吐吐反问。
眼前的叶鹿灵实在过于奇怪,这别扭样江暮生几乎从未在对方身上见过,一时间,江暮生也失了分寸,不依不饶了起来:
“这是信吗?”
叶鹿灵没有回答,可脸上的绯红已经顺着脸颊爬到了脖颈上。
江暮生这才瞧见叶鹿灵的变化,羞羞答答的,眉眼间流露的神色又似一池泛着涟漪的春水。
江暮生哑了声,一时半会说不清怪异之处。直觉告诉他,此时应该回避,可他却觉得眼前的叶鹿灵有点不像叶鹿灵。
叶鹿灵被江暮生目不转睛的视线盯得有些恼火,腾出手来,她推搡着江暮生:
“是信,是信!你烦不烦啊,什麽都要问!”
江暮生抿了抿嘴,欲言又止。
“我走了。”叶鹿灵故作凶狠地瞪了眼前这块木头一眼,手上还在紧紧护着那封信。
就在叶鹿灵转身的一刹那,江暮生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人名。
他脱口而出:
“王翊!”
叶鹿灵再一次停下脚步。回过头,一双玲珑眼震惊地盯着江暮生,仿佛对方念的不是人名,而是她藏在心里多时的秘密。等叶鹿灵回过神来,她早已口无遮拦地指着江暮生骂着:
“江暮生,你无耻!你混蛋!你简直,简直……”
骂着骂着,叶鹿灵捂起了脸,像是遭了什麽天大的委屈,一溜烟地跑了。
江暮生张了张嘴,想要为自己辩解,可叶鹿灵早就迈着步子跑远。
望着叶鹿灵随步伐扬起的裙摆,江暮生心里委屈,他也不知为何会想到王翊。
只是,只是他隐约觉得,这副模样的叶鹿灵好似在哪里见过。
横竖不过一封信,为何反应如此之大,江暮生不明白。虽然叶鹿灵平日里是娇纵了些,但好歹也讲理。像今日这般没有缘由地指着鼻子乱骂,江暮生还是第一次见。
江暮生心里已隐约有所猜测,可他还不敢认,毕竟当初叶王二人可是在台上针锋相对的对手。
绕来绕去,江暮生又绕回那封信上。回想起信上密密麻麻的字与叶鹿灵低垂的眉眼,江暮生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王翊到底是有什麽魔力,难不成在信里施了法,以至于叶鹿灵在见到的第一眼便失了智。
是信还是人,江暮生一时半会也不敢深入探究。一路上,在脑海里浮想联翩,直到“咔嚓”一声在小道上突兀地响起,江暮生这才回过神来。
低头一看,原来是一不留神踩在枯枝上。正欲迈步离开,恍惚间,另一件旧事悄无声息地钻进他的脑海。
先前,林月初也曾给他写过信。
这下,轮到江暮生站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叶鹿灵羞羞答答的模样与林月初烧毁信的画面在江暮生脑海里交替浮现,仿佛将他置入冰水中又架在火上翻烤。
一个大胆的想法像藤蔓般缠绕在江暮生心上——会不会,林月初烧毁的那封信也会让他如叶鹿灵般……
江暮生不敢再往下想了,他怕玷污了林月初,又怕自己真的落入那种境地。他早已忘记了自己流过的泪,于是又羞又臊地,在心里唾弃自己。
此时,连江暮生自己都没意识到,有什麽东西如同冰化水融般,淅淅沥沥地淌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