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彦卿没说话。
他确实怕。柳家如今烈火烹油,多少人等着他们出错。若是他贸然弹劾,反被人抓住把柄……
“你可以回去考虑。”韩文渊递过一本薄册,“这是我掌握的部分证据副本。看完再做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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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彦卿接过册子,只觉得重如千钧。
回到府中,他把自己关在书房,一页页翻看那些证据。
触目惊心。
周汝昌在流放地的“诊治记录”,笔迹不一,甚至有涂改痕迹。当年没收的家产清单,与后来充入国库的数目对不上,差额高达三万两。更有一封密信,疑似周汝昌临终前所写,暗示有人“许诺保我家人,需守口如瓶”。
每一笔证据,都指向刑部尚书赵崇德。
柳念薇进来时,看见的就是大哥对着一本册子,眉头紧锁,面色苍白的模样。
“大哥,你怎么了?”
柳彦卿抬头看见妹妹,下意识想把册子收起来。
但柳念薇已经看见了封面上的字:“周案疑点辑录”。
“这是……三年前那个科举舞弊案?”
柳彦卿苦笑:“你也知道?”
“听爹爹说过。”柳念薇爬上他对面的椅子,“大哥想翻案?”
“不是翻案,是……”柳彦卿斟酌着用词,“是有人想掩盖真相,继续贪赃枉法。”
他将韩文渊所说,简要告诉了妹妹。
柳念薇听完,沉默了一会儿。
“大哥,你想弹劾赵尚书?”
“我在犹豫。”柳彦卿揉着眉心,“韩大人说得对,此事若无人牵头,证据再多也无用。可我若出面……恐会给家里招祸。”
“可大哥若不出面,那些赃款就会继续流入某些人的口袋,而那些真正该受罚的人,会逍遥法外。”柳念薇认真道,“大哥是读圣贤书长大的,该知道什么叫‘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柳彦卿一震。
这话从一个四岁孩子口中说出,格外震撼。
“但……”
“大哥是担心证据不足,反被人倒打一耙?”柳念薇一针见血。
柳彦卿点头:“朝堂之上,颠倒黑白的事太多了。”
“那就让证据足到他们无法颠倒。”柳念薇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大哥,韩大人给的这些证据,你看过之后,觉得最薄弱的是哪一环?”
“是那封密信。”柳彦卿指着册子,“虽笔迹像周汝昌的,但无落款,无印章,来源不明。若对方矢口否认,说是伪造的,我们就没办法。”
“那其他的呢?”
“其他的多是间接证据,能说明有问题,但无法直接指向赵崇德。”柳彦卿叹息,“除非……能找到当年的账本原件,或是拿到赵崇德与盐商往来的直接证据。”
“那就去找。”柳念薇说得干脆,“大哥,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赵崇德做了这么多坏事,不可能一点痕迹不留。”
她想了想:“大哥可知道,赵崇德有什么特别的嗜好?或者,他身边的人,有没有什么弱点?”
柳彦卿回忆:“听说赵崇德好收藏古砚,尤其喜爱端砚。他府上有个老管家,跟了他三十年,极得信任。不过……”他摇头,“这些人,口风都很紧。”
“老管家跟了他三十年……”柳念薇眼睛转了转,“那他应该知道很多秘密吧?这样的人,最怕什么?”
“怕……丢了饭碗?怕主子失势?”
“不对。”柳念薇摇头,“跟了三十年的老仆,早已和主家命运一体。他真正怕的,是自己的家人受牵连。”
她抬起头:“大哥,查查那个老管家。他有没有儿女,有没有孙子孙女,有没有什么把柄——不是赵崇德的把柄,是他自己的把柄。”
柳彦卿愕然:“查他作甚?”
“因为他可能是突破口。”柳念薇道,“如果他知道的秘密太多,赵崇德不会完全信任他,必然会握着他的把柄。而这个把柄,也许就是我们撬开他嘴的钥匙。”
柳彦卿看着妹妹,忽然觉得后背凉。
四岁的孩子,竟能把人心算计到这个地步。
“好,我让韩大人去查。”
接下来的五天,柳彦卿如常上值下值,却在暗中与韩文渊联络。
韩文渊的效率极高,很快查到:赵府的老管家姓孙,有一个独子孙宝,在城南开着一家绸缎铺。店铺不大,生意却异常红火——因为孙宝能以极低的价格,拿到上等的苏杭丝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