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跳下椅子,走到窗边,望着院子里那株正在开花的石榴树:“李姨娘是死了,可她留下的那些人呢?那些药方呢?那些害人的法子呢?会不会……被别人捡去了?”
这话像一颗冰珠子,掉进柳彦卿心里,激起一片寒意。
“那这册子……”
“将计就计。”柳念薇转过身,眼睛亮晶晶的,“他说什么,你就反着听。他说孙相午后易怒,你偏挑午后去——当然是问些不打紧的小事,态度要特别恭敬。要是孙相没生气,那就证明这册子有问题。”
她走到书桌前,踮脚拿起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大哥,你在御前要记住三句话:宁可少记,不可错记;宁可记实,不可瞎猜;别人说话,只听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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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彦卿看着那稚嫩却端正的字迹,重重点头。
接下来的几日,他照妹妹说的去做。
找了个午后,他去寻孙相请示一份无关紧要的旧档。孙相果然在休息,被叫醒后虽有些倦色,却并未动怒,只简单交代两句便让他退下。至于李尚书,在一次议事中,柳彦卿“无意”间提了句“国库调度”,李尚书也只皱了皱眉,便正常讨论起来。
陈文远再见他时,眼神就复杂多了。有探究,有忌惮,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
柳彦卿只当没看见,依旧恭恭敬敬。
又过了几日,轮到他第一次正式当值。天还没亮,他就穿戴整齐进了宫。
勤政斋里烛火通明。景和帝已经在批奏折了,案头堆得高高的,几乎挡住了他半边脸。
“柳卿来了。”皇帝抬眼看了看他,“坐吧。”
柳彦卿在下绣墩上坐了半个屁股,铺开起居注,研墨备笔。
一个上午,皇帝见了三拨大臣。议的都是大事——江淮漕运改制、北境边军整顿、西域商路关税。柳彦卿竖着耳朵听,笔下如飞,只记皇帝明确说出的话,对语气神态,斟酌再三才添一两笔克制的形容。
快到午时,皇帝放下朱笔,揉了揉眉心。
“柳卿。”
“臣在。”
“你父亲在兵部,近来很忙吧?”
柳彦卿心头一紧。这是闲谈,还是试探?
“回陛下,父亲常言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不敢言瞒。”
“唔。”景和帝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你妹妹那丫头,最近又在捣鼓什么新鲜玩意儿?”
来了。柳彦卿后背冒出冷汗。
“舍妹年幼顽皮,不过是些孩童把戏,不敢扰陛下清听。”
“把戏?”景和帝笑了,“朔方城的火器是把戏?江淮的以工代赈是把戏?柳卿,你这妹妹,可不是一般的把戏。”
这话说得意味深长。柳彦卿不知如何接,只好伏地:“陛下谬赞,臣惶恐。”
“起来吧。”景和帝摆摆手,“朕也就是随口一问。好了,传膳吧。”
高公公应声出去。不多时,几个宫女端着食盒进来。
饭菜很简单,四菜一汤。但其中一碟点心格外显眼——金元宝形状的糯米凉糕,晶莹剔透,上面淋着金黄的桂花蜜,在烛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这是江南新来的师傅做的。”景和帝指了指,“柳卿也尝尝。”
“谢陛下。”柳彦卿躬身。
宫女把一小碟凉糕放到他手边。柳彦卿拿起银筷,正要夹,心里却莫名一跳。妹妹昨晚的话在耳边响起——“入口之物,慎之又慎”。
他抬眼看了看那碟凉糕。在明亮的烛光下,糕体通透得过分,里头的桂花蜜颜色……似乎比平常的更金黄一些?而且那股甜香里,好像掺杂了一丝极淡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
“怎么?”景和帝看向他。
柳彦卿心念电转,放下筷子,起身跪地:“陛下恩典,臣感激涕零。只是臣……臣自幼畏寒,这凉糕性凉,恐伤脾胃。且臣家中祖母最喜此类点心,可否容臣带回,孝敬祖母?”
话一出口,满室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