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天台边缘,上半身倾斜,往下看,长发翩飞,被他用手从身前拢到后背。
江彦虔诚地仰头望他,像信徒凝视一尊神佛。
身后仍然传来火药爆裂的声响,江彦向他缓缓张开双臂,在这么一瞬间,沈怀珵有要从楼顶一跃而下的冲动。
心底某片熄灭已久的灰烬在抵死挣扎,沈怀珵晃神,火……庄弗槿害江彦时也燃起过连片的大火,照亮了半片天空。
他怔忪不已,不知道江彦何时登上了天台,手指穿过他铺展在肩头的发丝,把他横抱起来。
沈怀珵面朝天空,焰火毫无阻隔地炸开在他的瞳孔。
他看纸醉金迷的大都市,江彦看他。
“这是我的生日礼物吗?”
“不算。”
沈怀珵的手攀上男人的后背,隔着衣服他明明摸不到皮肉上的疤痕,却煞有介事地时上时下轻轻抚弄。隔着经年的时光,安慰曾经困于火场的江彦。
“我忘记了,你也许讨厌火。”
江彦挺直了身体,把全身的意志力都集中在沈怀珵掌心下的一层皮肤。他的肌肉虬结起来,早已痊愈的烫伤又开始作祟,无端痛痒。
不,那里没有不适,是他的神经过于紧张。
“不……不讨厌。”
沈怀珵的嘴唇像朵湿红的毒花瓣,江彦清楚,它下次再张合时,就会吐出毒液,取下自己的性命。
但他不阻拦,任凭沈怀珵躺在怀里,青丝万千,舌尖一卷,说:“刚才不算礼物,我要送你的是……”
沈怀珵抬起手臂,一段红绳从他右手腕上垂下,两枚圆圈相撞,如鸣佩环。
一对戒指,像蝎子的尾刺,也像开刃的刀剑,直直劈进江彦眼底。
天旋地转,无可回避。
他在最后一颗烟花炸开的同时侧过脸去,透支完了后半辈子全部的克制,掐着沈怀珵的腰,把人放回了地上。
“别说。”江彦伸手轻轻捂住沈怀珵的嘴巴。
红绳还松松吊在沈怀珵半残的手腕上,他皮肤极白,骨骼突出,红绳系在那地方像根血线。
那样不容忽视的招摇的邀请。
江彦再向前一步就能摘下这片月亮,不用整日整日痴望水中月色的倒影。
但就是有些人,毕生所求都是庄生晓梦。
江彦的眼眶残留着酒水激发出来的迷蒙,声音却清醒,重复了一遍:“别说会让自己后悔的话。”
海中月,镜底花。
沈怀珵好不容易鼓起的那点盲目的勇气,被冷水一泼,如败军之将般缩回自己的身体里。
江彦的手心也从沈怀珵的唇前撤退。
两人是同样的溃败。
沈怀珵坐在一块石板上,墨发近乎垂地。唇上血色褪尽,恍惚有种女鬼般的凄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