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回荣老爷,我叫常栖迟,是这几个小孩儿的亲戚。他他他,他们家里人走投无路,托我来找他们,我只是想来救孩子而已,我绝无冒犯之意啊!”时妙原哀嚎道,“求您放过我们吧!这几个娃儿都还小,他们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这一大家子就都别活了……呜呜呜……”
时妙原边求边跪,讲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肝肠寸断。情到浓时他还装模作样地抹了把眼泪,不知道的以为他有多爱护小辈,但只有他自己清楚,那是因为他下跪的时候眼睛里不小心进了沙子。
“那这么讲,你是人喽?”荣观真若有所思地问。
“如假包换,假一赔十的碳基生物呀老爷……”
“既然是人,你怎么会认得出我是谁?”
时妙原噎住了。
“这,这个……啊,这是因为……那个,那个那个,您在我们当地一直是处于一个比较有名的状态……”
荣观真笑了。
时妙原才刚松一口气,却见荣观真突然出手,掐住他的脖子把他从地上拎了起来。
“还跟我装?你也不看看你现在是什么德行!”
他的声音中满是戏谑,而那不屑中却饱含有汹涌的怒火。
“你难道真的以为,你这点把戏能瞒得过我的眼睛吗?嗯?从你刚进洞时我就认出你了,你还好意思跟我说你是人?你自己脑子坏了就算了,不会真当我也是傻子吧,时妙原!”
“……”
“……”
“…………”
时妙原无助地张了张嘴巴。
荣观真虽掐着他的脖子,但并没有用多少力气。他们离得很近,好在有红纸作隔断,他现在至少不用直面荣观真的眼睛。
不然,他可能会真的一个绷不住直接跪下来求饶。
红纸岿然不动,时妙原噤若寒蝉,荣观真盯了他多久,他就沉默了多久。
直到那山鬼魈吃完了手,静静地等待荣观真下一步的指令,藏仙洞内也依旧是一片死寂。
过了不知多长时间,荣观真才终于松开手,把时妙原丢到了地上。
“搞错了,对不起。”他毫无悔意地说。
不是?时妙原捂着脖子目瞪口呆:感情他刚才这是在诈他吗?!
荣观真退后几步,找了块干净石头坐下,对时妙原摆出了一幅人畜无害的表情:“真是不好意思,刚才把你认成了一位故人。因为你说你是人,还认得我的样子,这种情况十分少见,所以我才会看走了眼。你刚才说你是我的信徒,你应该不会怪我吧?”
“那……那当然了!”
不爽先放在一边,有台阶不下那纯属是傻子。时妙原小碎步跑到荣观真身前,巴巴地跪在他脚下谄媚道:“小的自幼在海阳峰下长大,从小就总听家里人讲荣老爷的故事!我我我,我今儿个虽是第一次见您的真容,但我看您器宇轩昂、气质不凡,一出手就斩断邪祟,就猜您肯定是山神老爷没跑了!”
“哦?你说你是受家里人影响,那你说说看,他们都是怎么形容我的?”荣观真和善地问。
“那还用说!咱们全家人,不对,整个休宁城的人都说啊,荣大人是空相山主神,掌山上一切生死,主地下万物生发。寻常人信您,能保一生无忧,山中精怪要是听从您的号令,也必定能修有所成,荣登仙班呀!”时妙原拍着胸脯说。
“原来如此,这吹得不算太过头。”荣观真颔首道,“但你说到信,你们又是如何信我的呢?”
“那自然是以身信,以心信,以全身心信!”
“身是什么,心又是什么?”
“身是发自心灵,心是身体躬行。”时妙原从善如流道,“您这样的神仙高在云端,寻常人若是想求庇护,自然得每作日课祷念、时造祭礼献祀。这信仰一事,无怪乎香火荣敬而已嘛!”
荣观真被他这狗腿样逗笑了:“好一个香火荣敬!你嘴皮子这么溜,讲的也头头是道,虽不乏胡编乱造的部分,但总之也算是有可取之处。我很喜欢你说的这些话,我看,你不如和我回行宫,当我的护法吧。”
“哎?”时妙原的表情出现了一丝空白。
“怎么?”
荣观真微微俯下身子:“你不愿意?”
气氛再度凝固。
藏仙洞内冷风忽起,吹得时妙原两条腿直打哆嗦。他一时间想不出该怎么回答荣观真,他总不能说,哥啊,你就别把我带回去了因为我是其实就是你那个四处捣乱伤天害理还败坏了你不少名声的前男友你带我走就只能徒增烦恼我看咱俩还是就此别过吧拜拜拜拜拜拜吧!
“这个……荣老爷,我……我……”时妙原扯出了一个十分艰难的笑容,“我上有老下有小,中间还有弟弟妹妹要好好养,这一大家子人都在等着我回去烧饭呢……我,我还得养家……”
此话一出,他立刻感到了一阵刺骨的寒意。
那寒意从地底来,从他的脚底蔓延,缓缓地灌通到了天灵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