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煞驿站后厨的馊水味,早不是单纯的异味——那股混杂着劣质燃料焦糊、变质食材酸腐的气息,像是钻进了骨缝里,一呼一吸间都透着让人头皮紧的压抑。石桌旁围坐的破产小队,连呼吸都带着沉甸甸的滞涩,气氛比墙角那桶永远刷不完、浮着油花的洗碗水还要粘稠,仿佛轻轻一捏就能挤出苦水来。
桌上空荡荡的,只有几道冰冷的划痕留在粗糙的石面上。不久前还泛着莹润光泽的煞晶堆,早被鳄隆掌柜那只覆着鳞片的爪子刮得一干二净,连半块碎屑都没剩下。那些晶体曾是所有人眼里的光,如今却只剩划痕在无声冷笑,嘲笑着他们一场出生入死,终究是竹篮打水。
希望这东西,来得快,碎得更快,只在原地留下一滩湿漉漉的绝望。
“三百…整整三百下品煞晶啊…”玄尘子枯瘦的手指在石桌上无意识地划着,眼神空洞得像蒙了灰的铜镜,“白干了…又一次白干了…还倒欠七十…这日子…到底啥时候是个头啊…”老修士的声音颤,连平日里捋须的动作都忘了,只剩满脸的颓然。
老饕把那口黑锅抱在怀里,脑袋耷拉着,连半点琢磨“馊水变佳肴”的兴致都没了。以往他总盯着后厨的食材打转,此刻却盯着锅底的黑斑呆,唉声叹气的频率比锅沿的缺口还密。小咪缩在角落,猫耳朵蔫蔫地耷拉着,爪子捏着抹布,机械地擦拭着碗碟上永远除不掉的油垢,连尾巴尖都没了往日的摆动。
宁采臣瘫在石凳上,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骨头,手里还攥着那几块从密室顺来的黑色薄片——上面“cz”的编号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冷光。他眼神涣散,嘴里念念有词,语气里满是自嘲:“环境修复费…生态补偿金…真是会编!怎么不干脆说我们喘气污染了空气,收‘灵气净化税’呢?…这世道…哪还有什么王法可言…”
唯有冷面依旧沉默,指尖攥着锈刀的刀柄,布条擦拭刀刃的动作却带着股压抑的戾气。驿站的油灯光线斜斜打在他脸上,一半在明,一半在暗,映出的不是麻木,而是近乎绝望的坚韧——那刀上的锈迹,仿佛都在跟着他的力道烫。
林凡坐在最角落的阴影里,脑袋垂着,看上去和其他人一样被现实压垮了。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胸腔里翻涌的情绪,远比“丢了煞晶、添了债务”要汹涌得多。
那些“现实的打击”固然疼,可比起在那间诡异金属密室里看见的、猜到的一切…这点债务,反倒显得有些“轻飘飘”了。
密室里的画面,像走马灯似的在他脑海里转个不停,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扎眼:
那台双轮投影装置,能把“实时黑历史”投在墙上,甚至能映出“未来的倒霉事”,画面里的人和事,连细微的表情都分毫不差;
那些堆得像小山似的黑色薄片,每一块都印着“cz-xxx”的连贯编号,像是早就排好序的档案,等着被人翻阅;
还有那块刻着“ln-oo”的黑色方块,被面具男阿飞称为“主控备份”,硬生生从装置里撬走时,金属摩擦的声响还在耳边响;
阿飞和布婆婆的样子也挥之不去——他们分明是“知情的”,甚至是“有备而来”,看装置的眼神不像陌生人,倒像在检查自家的东西;
宁采臣当时失声喊出的“观测者”“归档系统”“主控备份”,现在想来,每一个词都像根针,扎得他心口紧;
更别说最后落在怀里的那枚飞镖,冰得刺骨,还有那片枯叶,摸上去没有半点植物的软韧,反倒像块硬邦邦的铁片…
这些碎片在他脑子里转着,不受控制地往一起拼,试图凑出一个完整的轮廓。可越拼,林凡就越觉得冷——那轮廓太吓人了,让他浑身汗毛倒竖。
“谁在记录我们?”
这个念头猛地冒出来,像条毒蛇似的,一下子缠紧了他的心脏,勒得他喘不过气。
不是记录过去的历史,也不是记录流传的传说。
是记录“现在”——记录当下正在生的事,那些看似偶然的“糗事”,那些突如其来的“意外”,甚至是那些藏在心里的小心思…
记录的对象是谁?北斗星宫的紫微掌门,统御一方的犀角妖尊,连他们都没能逃过;更别说自己这群在黑矿区底层挣扎的无名小卒,连顿饭都吃不饱,竟然也在“记录名单”上?!
记录这些做什么?为了抓住把柄要挟人?为了把所有人都攥在手里?还是…为了某种更荒唐、更让人想不通的目的——比如“看着取乐”,或者“当成实验品研究”?
那些“cz”编号,听起来像不像档案库的索引?每一个编号对应一个人,或者一件事?
还有“ln-oo”…“ln”是自己的名字“林凡”的字母吗?“oo”又是什么意思?难道自己是某个“项目”里的第一个“样本”?还是说…是这场“记录游戏”里的“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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