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
一只手终于突破封锁,迅速伸向寂灭者的下颌,指间一勾,面具脱落——
那张脸就这样毫无遮挡地撞进他眼中。
世界突然下起大雨。又或许,这雨从没停过。
像所有俗套故事里不愿相信现实的人一样,裴隐用力眨了眨眼。
可越眨,视野却越是模糊。
从起初的朦胧水汽,到彻底被雨水吞没,密密麻麻砸在心脏上,淋湿一片,又闷又涨。
“认不出我了?”
直到这声音响起,裴隐才意识自己已经沉默太久。
他在心底疯狂提醒自己不要慌。他还戴着面具,没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按照苏楠的说法,也没人知道那个人长什么样子。
所以,他不能认。
只要装傻,只要咬死不认,再找机会脱身……就能当这一切没有发生过。
裴隐强撑起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神智,扯出一抹轻佻的笑。
“不好意思啊大人,我这不是看您一直戴着面具,还以为您长得不太方便见人呢。没想到您这么英俊啊,哎您看这事儿闹的……”
寂灭者没有回应,鹰隼般的目光死死锁住他,固执地来回搜寻着什么。
可那张脸上只有滴水不漏的茫然。
某种压抑了太久的东西,在那一瞬铮然断裂,那双一向淡漠的眸子骤然染上血色,牙关紧咬,从喉咙里碾出每一个字。
“你真的……认不出我了。”
裴隐的手被他死死按在头顶,动弹不得。腕骨在越来越重的力道下发出细微的响动。
疼。
太疼了。
他下意识屈起手指,想去摸索那枚戒指。
止痛药……安宁剂……麻醉素……
什么都好,只要能麻痹此刻翻江倒海的感官。
可他什么都没摸到。
戒指……不见了。
寒意从脚底窜上头顶,就在这时,一道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在找这个?”
裴隐抬眼,看见他的戒指正被男人夹在指间。
“把我忘得一干二净,”寂灭者声音嘶哑,眼底一片骇人的赤红,明明占据着绝对的上风,却不见半分胜利者的姿态,反倒像是经历了一场惨烈的凌辱,“我的东西,倒是照用不误。”
思绪被拉扯回八年前。
那时他不叫裴隐,他是佩瑟斯,奥安帝国首都星维尔侯爵家的大少爷,刚刚毕业就被一纸婚约指给了四皇子。他坐在圣洁纯白的婚房里,像所有新婚的omega一样,等待着生育、侍奉、相夫教子,在皇宫中度过余生。
短短几个小时之后,婚房如同遭人洗劫,一片狼藉。落跑的omega成了奥安帝国臭名昭著、人人喊打的叛徒。
他没有偷走任何珠宝和银器。
唯独偷走了皇子专属的跃迁舱。只有依靠它,他才能躲过皇家守卫,从皇宫逃之夭夭。
这么想来,早在广场的时候,从那人看见戒指的第一眼起,他就已经被认了出来。
裴隐抬头,直视那张阔别八年的脸,直视他名义上的丈夫。
终于,放弃了挣扎。
“别来无恙啊。”
他扯起嘴角,露出一个近乎温柔的笑。
“……小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