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作为徒弟……”
顾云卿的遗言,如同最恶毒的魔咒,在他一片死寂的识海中反复回荡、切割。
每一个字,都带着锋利的倒钩,将他那颗原本冰封的心,撕扯得鲜血淋漓,支离破碎。
不是徒弟……那是什么?
是什么?!
他找不到答案。
只知道,那个会狡黠地笑、会笨拙地修炼、会依赖地抓着他衣袖、会怕黑、会因为一点小事就亮起眼睛的“麻烦精”……不在了。
是因为保护他而死。
在他怀里,变得冰冷、僵硬。
而这个认知,如同最沉重的枷锁,将他死死钉在了这片血腥的炼狱,永世不得超生。
顾云卿悬浮在纯白空间中,静静地看着光幕中那个如同困兽般绝望而疯狂的身影。
他赢了赌约。
君向北直到此刻,依旧没有察觉到这是幻境,他所有的痛苦,所有的疯狂,所有的绝望,都真实得……令人心悸。
那丝原本萦绕在顾云卿心头的空落感,此刻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紧紧缠绕住他的心脏,带来一种陌生的、沉闷的钝痛。
他以为自己只是玩一场有趣的游戏,看一场精彩的戏剧。
他算计着君向北的反应,享受着对方因他而产生的情绪波动,甚至将这最后的“死亡”和吻,都设计成了一场精心策划的“谢幕”,旨在给君向北留下最难以磨灭的“印记”。
他成功了,这印记,深刻得超乎他的想象,但也沉重得……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他看着君向北那双死寂猩红的眸子,看着他那如同守护着全世界般紧紧抱着“尸体”的姿态,看着他那徒劳地、一遍遍输入灵力的手指……
这不再是他预想中“有趣”的反应。
这是一种……毁灭,对君向北自身的毁灭。
仇葬雪依旧忠实地执行着顾云卿之前“保护君向北”的命令,沉默地立在战圈外围。
猩红的眼眸扫视着周围,双刀低垂,煞气内敛,将所有试图靠近的、残余的疯狂修士无声地逼退或斩杀,为中央那片绝望的领域,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平静”。
但这“平静”,反而更加衬托出君向北状态的异常。
他就那样站着,抱着,输入着灵力,如同化作了一尊染血的雕塑。
时间在幻境中流逝,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刻,也许是永恒。
君向北输入灵力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
不是因为他放弃了。
而是因为他体内的灵力,真的……彻底枯竭了。
那维持着他站立,维持着他杀戮,维持着他最后一丝妄想的源泉,干涸了。
他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抱着顾云卿的手臂却依旧箍得死紧,仿佛那是他存在于世的唯一意义。
他低下头,将额头轻轻抵在顾云卿冰冷僵硬的额头上。
这个动作,带着一种极致的疲惫和……无法言说的眷恋。
他闭上了那双猩红死寂的眸子。
一滴混着血污的液体,从他眼角滑落,沿着他高挺的鼻梁,滴落在顾云卿苍白无生气的脸上,留下了一道触目惊心的湿痕。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而对于君向北而言,这或许已不是伤心,而是……心死。
“啊……”
一声极其低哑的、仿佛来自灵魂最深处的、破碎不堪的呜咽,终于从他紧咬的牙关中溢出。
很轻,却比任何歇斯底里的咆哮,都更加令人窒息。
顾云卿悬浮在纯白空间中,看着那滴混着血与泪的液体滑落,看着君向北那仿佛被全世界抛弃的姿态,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
他赢了。
赢得彻彻底底。
君向北直到最后,都没有发现这是幻境。
他将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人,带着最深的痛苦和绝望。
可是……
为什么他感觉不到丝毫胜利的喜悦?
为什么胸口会闷得发疼?
为什么……他会生出一种,想要立刻冲回那个幻境,告诉那个笨蛋“这都不是真的”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