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来服侍她的?侍女,是之前就在谢云朔私宅里见?过面的?丝云。面对这些多少有?些知晓她和他之前情形的?面孔,薛嘉宜总是有?些局促的?。
好在这丝云很?是乖觉,仿佛今日才是第一回见?薛嘉宜一般,以客礼相奉。
雨已经停了,空气中却仍旧弥漫着潮湿泥泞的?气息,丝云打开了门窗,屋内残留的?那一点香气,便都被雨后的?清新所取代了。
另一边,季淮自是也已经起身,两人打过照面,便打算一齐离开。
要走?的?时候,总归是要和主人家知会一声,原只打算和王府的?管事说,却没料得,谢云朔正好也在前院里。
今日是要上朝的?日子?,他头带玉冠、腰束革带,一身老气沉沉的?亲王朝服,也叫他穿得金光闪闪。
见?两人相携而来,谢云朔转过眼神?来,眸底幽深而平静。
“今日天公?倒是作美,”他道:“本王已经命人修理好了你们?的?车马,另备有?薄礼。”
季淮朝他谢礼,谢云朔微微一笑,道:“一会儿尚有?朝会,耽搁不得,本王倒是送不得你们?——我的?妹妹、妹夫出门了。”
听到这声“妹妹”时候,薛嘉宜的?眼睫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谢云朔几?乎没用这个称呼来叫过她,大多数时候,都是唤她的?小名,今日却不知为何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只叫得她心口一跳。
可抬眸看向他时,他的?神?情却一切如常。
季淮和他又?寒暄了几?句,无非是些“谢殿下恩典”、“成婚那日,还请殿下光降”之类的?话。
不过谢云朔都说了自己要上朝,他自然也不会纠缠太久,很?快就收了声,要带着薛嘉宜一起退下了。
薛嘉宜跟上了季淮,从?昨日起,就一直显得过于沉默的?她,迈出几?步后,却突然顿足,缓缓回过了身。
谢云朔正在低眸,整理袍袖,仿佛没有?在意,余光里靠近的?那个身影。
“殿下。”薛嘉宜犹豫了一下,在对上他的?眼神?前还是开口道:“你最近……小心一些,不要着了别人的?道。”
谢云朔抬起了黑漆漆的?眼珠子?,“你想?说什么?”
薛嘉宜咬了咬唇,没再解释,像是怕被他拦下似的?,仓促一礼后,便提着裙边,走?到了季淮的?身侧。
“可是还有?什么重要的?事?”季淮在原地等她,低声问道。
“没有?,我只是想?亲口请景王殿下,一定要来赴宴。”
“殿下待你不薄,既答允了,又?怎会不来?”季淮闻言笑道:“我今日观你二人,虽非血亲,有?时眉眼间的?神?态细节,倒还真的?有?些相像……”
“哪有?……”
两人说笑着离开了,声音渐远。
就像昨日他听到的?那般。
谢云朔注视着她离开的?方向,唇边忽又?泛起了笑意。
这样瞧着,还真是有?些般配。
可惜,整夜未曾断绝的?雨声中,凝视着床帐间那张安然宁和的?睡颜,他只想?明白?了一件事——
他要她。
昨晚浓稠的?夜色中,他凑过去,轻吻她唇边。
无所谓她心里到底有?谁,又?想?着谁。
她都必须……留在他身边。
——
景王府的?门匾消失在视野尽处之后,薛嘉宜几?乎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季淮看出来了,温和笑道:“看来,你多少还是有?些惧怕这位殿下。”
薛嘉宜缩了缩肩膀,一时未答。
她从?前是不怕谢云朔的?,不管他冷不冷脸,在他面前,她总有?窜上跳下的?底气。
然而现在见?他,她却只剩下心虚,心虚到了极致,就是害怕。
真实原因无法言说,薛嘉宜抿了抿唇,有?些艰难地道:“从?前只是从?前,现在,他身份高贵,我自然也怕。”
“身份虽变了,但好在景王瞧着是念旧情的?人,你瞧,给你封的?礼多厚。”季淮感叹道:“第一次见?你时,我就在想?,你的?兄长日后,一定要好好待你,才算对得起你那时的?夜奔。”
薛嘉宜叫他说得鼻子?一酸,小小地抽了口气。
季淮见?状,轻巧地转过话题,与她认真地道:“不过你放心,日后,这世?上,会多一个待你好的?人的?。”
薛嘉宜眼底微红,别开一点视线,道:“从?前萍水相逢,你待我……就已经很好了。”
几?次三番伸出援手,是她来到这座对她而言过分空寂的?京城后,难得算得上朋友的?人。
季淮笑了一下,“那要待你更好才是。”
这些日子?和她见?面多了、相处多了,他心底原本只是一小簇的?火苗,倒是如春风漫过的?野火一般,渐渐蔓延了开来。
不过也不奇怪,他想?,她本就是一个很?招人喜欢的?姑娘,纯质真诚。
越是没说什么山盟海誓,越显得恳切异常。薛嘉宜从?没这样觉得对不起过一个人,她眼圈更红了,却没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