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前的最后一个集日,老街的集市挤得水泄不通。沈星晚挎着竹篮,在人群里慢慢走,篮子里已经放了把翠绿的韭菜、一兜粉嫩的虾仁,都是陆景琛生前最爱吃的饺子馅配料。旁边卖豆腐的张婶笑着打招呼:“星晚,又给孩子们包饺子呀?”
“是啊,”沈星晚笑着称了块嫩豆腐,“小棠说想吃你家的卤水豆腐,说包在饺子里香。”她记得陆景琛总说,冬至的饺子要放三样料:韭菜提鲜,虾仁增味,豆腐填嫩,“缺一样,就像日子少了点啥”。
回家路过社区活动中心时,里面传出热闹的笑声。探头一看,原来是“邻里饺子宴”在备菜——十几张桌子拼在一起,街坊们围着揉面、调馅,说说笑笑像一家人。念念正带着几个年轻人擀皮,擀面杖在她手里转得飞快,她说这是“奶奶独家真传”。
“妈,您可算来了!”念念抬头看到她,眼睛一亮,“大家正等着您调馅呢,说您的秘方比饭店的还香。”
沈星晚洗了手,系上围裙,接过装着馅料的盆。先把虾仁切碎,拌上姜末去腥味;再把韭菜切成小段,撒上少许盐杀出水分;最后放进挤干的豆腐碎,淋上两滴香油——动作熟练得像在跳一支老派的舞。“你太爷爷总说,调馅要顺着一个方向搅,这样才抱团,”她一边搅馅一边说,“就像过日子,心往一处想,才踏实。”
旁边的年轻媳妇们听得认真,有个刚嫁来不久的姑娘小声问:“沈奶奶,您和爷爷吵过架吗?”
沈星晚笑了,手里的筷子没停:“咋没吵过?他总爱把袜子扔在沙上,我说过八百遍也不改;我做糖醋排骨总放多了糖,他嘴上嫌酸,却每次都吃精光。”她顿了顿,声音软下来,“但吵归吵,晚上他还是会给我掖被角,我也照样给他泡解酒茶。”
笑声里,小棠举着个面团跑过来,面团被她捏成了小兔子的样子:“太奶奶,您看我做的‘饺子’!”沈星晚捏了捏兔子的耳朵,忽然想起念念小时候也这样,把面团捏成各种小动物,陆景琛却从不生气,还说“我闺女有艺术细胞”。
周先生带着员工来送面粉时,手里还拎着个保温桶:“沈奶奶,这是我们食堂熬的骨汤,包饺子时加点,味儿更鲜。”他掀开桶盖,浓郁的香气立刻漫开来,“我妈说,当年我爸总夸您家的饺子汤,说‘喝一口,浑身都暖’。”
沈星晚往馅料里舀了两勺骨汤,搅了搅,香气更浓了。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冬至,陆景琛在外地出差,深夜才赶回来,冻得鼻尖通红,却非要钻进厨房,说“要尝尝星晚的饺子”。她给他端上热腾腾的饺子,他边吃边说“还是家里的味儿香”,汤汁溅在衬衫上,像朵小小的梅花。
第一锅饺子出锅时,热气腾腾的白雾漫了满屋子。大家围着桌子,手里捧着瓷碗,哈着气吃饺子,汤汁滴在桌布上,没人在意。陈阿婆咬了口饺子,忽然说:“这味儿,跟老王做的一样。”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王爷爷生前最会包元宝饺子,说“冬至吃元宝,来年财运好”。
“阿婆,我教您包新式饺子!”小棠拿起个面团,三下两下捏成个星星的形状,“太爷爷说,星星饺子比元宝饺子还灵,吃了能心想事成。”
陈阿婆破涕为笑,跟着学起来,虽然捏得歪歪扭扭,却笑得像个孩子。窗外的雪不知何时下了起来,簌簌落在窗台上,屋里的饺子香混着笑声,把寒冷挡得严严实实。
傍晚收拾桌子时,沈星晚现角落里放着碗没动的饺子,是按陆景琛喜欢的口味包的——少放盐,多放虾仁。她知道,是念念特意留的。雪光透过窗户,落在饺子上,像撒了层白糖。
回家的路上,小棠牵着她的手,雪地里留下两串深浅不一的脚印。“太奶奶,明年冬至,我们还办饺子宴好不好?”
“好啊,”沈星晚裹紧她的手,声音里带着暖意,“只要这老街还在,这饺子香就不会断。”
雪越下越大,却盖不住空气里的韭菜香、虾仁鲜,还有那藏在热气里的花——日子就像这饺子,把思念、牵挂、团圆都包在里面,咬一口,全是家的味道。而这味道,会跟着雪落进泥土里,等明年春天,长出新的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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