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挪威北部大学附属医院。
莫时今晚值夜班,忙的没时间吃饭,刚刚查完最后一间病房,这会轻手轻脚地把门关上。忽然,胃部传来一阵绞痛,他皱起了眉,握住门把手的手不自觉紧了几分。几秒钟之后,他轻轻松开了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缓了一会后,抬脚离开。
凌晨的医院很安静,莫时拿着查房记录板,在或明或暗的走廊灯光中穿行,偶尔能听到窗外呼啸的风声,以及夹杂在心电监护仪的低鸣中的极轻的翻身声,应当是又有人失眠了。
走廊的尽头是诊室,他从口袋里拿出钥匙,却在摸到某个方形的东西的时候愣了下,拿出来一看,发现是今早那个装着外套的袋子里的巧克力,那是某人给他的谢礼。
他的眉眼变得温和了几分,仔细地拆开那层带着哑光质地的方形包装,锡纸涂层微微反光,带着些许冷意,一块精致的白巧克力露了出来,上面还点缀着些许曲奇颗粒。
他将巧克力放入口中,温热瞬间将它融化。
甜意瞬间占据整个口腔,浓郁的奶香散开来。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总觉得自己的胃痛缓解了几分。
他打开办公室的门,拉开带锁的抽屉,里面躺着片薄薄的刀片,在白炽灯的照耀下,泛着冷意。他目光微微沉下去,将刚刚折好的包装纸放了进去,又从笔记本下面抽出那张感谢的留言,打算也放进去,却忽然摸到些许凸起来的痕迹。
他动作一顿,将这张纸展开来,凑近台灯,薄薄的纸透过光,隐约可见交织的纤维,以及凌乱的划痕。
应该是有人在上一页写过什么,又很用力地划掉。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抽了支有些钝的铅笔,捏着笔杆,用笔芯内侧贴在凹陷的附近,很快地来回涂抹,动作极轻,生怕将这本就脆弱的纸给划破。很快,模糊的形状逐渐显现出来。
前面是一个大写的m,很明显,跟着几个小写的英文。后面的文字看不太清,但是看笔画,应该是中文。
他随手抽了张打印机里的纸当草稿纸,低下头,很专注地用铅笔顺着能看清的痕迹,将这几个字母给描了出来。
很快,他放下笔,靠在椅背上,捏着纸张边缘,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指尖无意识地敲击桌面,一下又一下。
这个单词的完整版,是morris。
他放下纸,微微勾起唇角,打字。
[morris:妈,我想约祝颂之见面。]
对方过了很久才回复。
[妈:两天后,八点半,咖啡馆。]
-
两天后,气象观测站。
祝颂之刚值完夜班,在室外进行收尾工作。他俯身对设备进行调试,顺带将传感器上落的雪给擦掉。雪花簌簌落在他的发间,但他浑然不觉,依旧专注地干着自己的事情。
埃里克·拉森来接班,隔着老远就看到了他,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在雪地里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祝,怎么还在忙?”
祝颂之循声望去,站起身来,不自觉地将衣袖往下扯了一些,“没有,只是检查一下。昨晚的数据已经整理好了。”
埃里克·拉森拍拍他的肩膀,“辛苦了,这大雪天的,一个人值夜班。快回去休息吧,接下来的交给我就好。”
祝颂之点头,将软布收好,“不辛苦,那,我先走了。”
值夜班对其他人来说,也许是一种煎熬,但是对他来说并不是。因为这样他就有了名正言顺的不睡觉的理由,好像这样就能掩盖他根本睡不着的事实一样。至少他是有事做的,不至于躺在床上,眼睁睁地看着时间过去,这更加难受。
埃里克·拉森忽然想起什么,“我看到26路刚走,你要不再在观测站里等等,吃点热的东西,外面太冷了。”
祝颂之摇头,回室内,将自己的东西收进背包里,哈出一口白气,推开休息室的大门,说,“不了。”
踏下台阶,他看了眼依旧漆黑的天色,将背包的肩带往上提了提,踩着厚厚的积雪,往公交站的方向走去。
这里很偏,等公交的人并不多,每个人都跟别人保持着适当的社交距离,祝颂之挑了个角落站,这里正好能看见站牌。
他的目光在上面的文字上划过。
[当前站点:比约恩达伦]
很快,在某行停下来。这是他家附近的站点。
[26路克罗肯北坡站]
风更大了,周围的人都裹紧了身上的大衣。祝颂之觉得有些冷,却没有动作,只是盯着公交站的站牌,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就有点不想回家。
“多做让自己开心的事。”
心理医生的话在脑中响起。
开心的事。他开始回忆自己记在牛皮本上的内容。目光虚虚地停在站牌的文字上。黑体字变得模糊不清。风雪变得更大了,他觉得有些头痛,皱起眉,短暂地闭了闭眼睛。
几秒钟之后,他睁开了眼睛。不如像上次一样,随便上一辆车,再随心意下车吧。反正,总不会走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