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闭的黄梨木雕花门槅被推开,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逆着薄薄日光走了进来。
男人来到榻边,垂眸看着醉酒后染成双颊艳,唇沾胭脂色的女人。
她的脖子纤细脆弱得像枝头上的花,只要他一伸手就能轻易拧断。
可是当手放在她脖间,却发现自己并不愿意扭断,随即更是泛起对自身的轻讽,嘲弄。
一个自认对人生,对自身情绪有着绝对掌控权的人被yu望所支配,甚至在yu望驱使下做出给人生留下污点的事。
不正是证明他对自身情绪的掌控不足。
而他,最厌恶脱离自己掌控以外的东西,即便是yu望。
他也有着足够的自信能掌控yu望,成为yu望的主人,而非沦落于yu望的载体。
待沈今安在暮色沉沉,倦鸟归林的傍晚归家,却没有在院中看见妻子时,心中倏然泛起不安,以为她在花铺还没回来,便去花铺寻她。
结果在花铺里也没有找到她后,顿时急了,生怕她出了什么事。
从午睡中醒来的沈玉婉没想到那么晚了,嫂嫂还没回来,虽着急,但也劝道:“哥,你也别太担心,嫂嫂只是去给张夫人送花,说不定等下就回来了。”
“这几日她也去张府送花,有哪回那么晚还没回来。”沈今安越想越担心,决定亲自去张府找人。
刚踏出巷口,正好撞到张府仆人过来询问,“请问是沈秀才吗?你家娘子在我们府上多喝了几盏酒,现在还没醒来,只怕得麻烦你们过去接下。”
得知黛娘只是喝醉酒,并没有其它大碍后,沈今安那颗高高悬起的心才放下。
但,黛娘不是去送花吗?为何就喝醉了酒?
醒来后的宝黛没想到自己会睡得那么沉,更没有想到一碗小小的甜酒下肚后,后劲会那么足。
待脑中的眩晕渐渐散去后,她先检查了身上的衣服,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后才推门出来。
那么晚还没归家,夫君小姑子他们定然担心急了。
推门出来后,正好见到远处青藤长廊尽头,缁衣垂笼,双目怠漠的蔺知微。
落日余晖落在他周边,犹如镀上一层朦胧金边,本该美如画中人又因气势凌厉不可犯,令人心生敬畏。
想来醉过去时看见的人就是他,于情于理她都得要过去表达谢意。
骨指捻转着一朵半蔫百合花的蔺知微在她走近,并要说出感谢的话时,松开手中花坠地四散,从她身边走过,并落下一句,“景希望夫人能认清自己的位置,回到本该属于自己位置。”
一个普通的乡野小妇人,一个毫不相干的花铺老板。
一个,封存在屏风上死板又无趣的花。
而他,也会回到属于他的世界,一个即便是在后代史书中都挑不出任何污点的完美人生。
认清自己的位置?
宝黛只觉得他这句话莫名其妙,还有什么是她需要认清的位置。
难不成是因为她上次问的话,冒犯到了他?
因为现在太晚了,她就没有深究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在道了谢后就往外走。
刚走出张家大门,就见到夫君和小姑子神色焦灼的在外面等她,心头一暖,瞬间把蔺知微说的话抛之脑后。
“你们怎么来了。”
“见你太久没有回来,难免担心。”沈今安拉过妻子的手,眉眼间缀满担忧,“你不是去送花吗,怎么就喝醉酒了?”
“张夫人见天热,就好心给了我盏冰过的桂花酒酿圆子,我也没有想到那酒酿喝着没有多少酒味,度数会那么高。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好了,这样的事绝不会发生第二次。”宝黛回想起醉酒一事仍有些后怕,同时感激那位罗公子。
并在反思,她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偏见误会了他。
沈玉婉眼尖的注意道:“嫂嫂,你今早上戴的花怎么不见了?”
宝黛伸手抚上发间,原本簪着百合花的位置已空落落一片,并不怎么在意,“想来是不小心掉了吧。”
直到目送着他们的身影消失于远处,门外的人才从阴影处走出来。
她回到丈夫的身边,回到她本该属于她的位置。
一切就像从未发生过就好。
第二日,原本要继续送花的张府派人来说,往后不必再送花来了。
宝黛对此没有任何异议,反倒是沈玉婉有些不高兴,“都定好了的事,张夫人怎能说不要就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