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你们男人在外面偷人,你们还要忍气吞声伺候他一家老小。你们甘心吗?你们就活该被他们当成不会叫的牲口,一直这么窝囊到死吗?”
字字如刀,句句见血。
祠堂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压抑的抽泣声,从几个女人捂着脸的指缝里漏出来。
那些麻木的脸上,痛苦、委屈、压抑了半辈子的愤怒,血淋淋地暴露出来。
那个提问的婶子,浑浊的老泪顺着皱纹蜿蜒而下,滴在满是补丁的衣襟上。
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死死地盯着门板上那四个大字——妇联、举报。
那不再是两个陌生的方块字,而是两块带着滚烫温度的石头,砸进了她早已干涸的心湖,激起了滔天的浊浪。
许静怡没有再说话。
她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任由这无声的悲愤和觉醒在破败的祠堂里弥漫、发酵。
许静怡知道,种子已经种下。
被鲜血和泪水浇灌的种子,迟早会破土,长成参天大树。
几天后。
“红梅嫂子,你这账不对。”
许静怡的声音,清晰盖过了祠堂妇女们嗡嗡的议论声。
她指着摊开在破旧方桌上的几张皱巴巴的纸片,手指点在一个用炭笔歪歪扭扭写的数字上。“前天交的绣花手帕,张干事明明收的是十张,这里怎么记成八张了?”
被点名的王红梅,一个三十多岁,面黄肌瘦的女人。
手下意识地绞紧了衣角,眼神慌乱地瞟向坐在一旁,正嗑着南瓜子、一脸事不关己的张秀兰。
张秀兰是生产队李会计的远房外甥女。
自从许晚星病倒后,她就被赵建设推出来,暂时接手了扫盲班和妇女绣花组记账的活儿。
此刻,她穿着一件崭新的碎花罩衫,头发梳得油光水滑。
斜睨着许静怡,慢悠悠地吐掉瓜子壳。
“哟,许老师病好了,眼神儿倒挺尖。许是红梅嫂子记岔了呗,多大点事儿,至于这么较真?”
语气里的轻慢和敷衍几乎要溢出来。
“记岔了?”
许静怡抬眼,目光平静地看向张秀兰,让张秀兰嗑瓜子的动作不由得一滞。
“一张手帕算一个工分,少记两张,就是少了两个工分。红梅嫂子家三个娃,就指着这点工分换点粗粮糊口。两个工分,能换半斤红薯干。”
她顿了顿,声音沉了下去,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还是说,这少的工分,记到别人头上了?”
祠堂里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女人的目光都落在张秀兰和王红梅身上。
王红梅的头垂得更低了,身体微微发抖。
张秀兰脸上的假笑僵住了,闪过一丝被戳中心事的恼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