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清晰地浮起,却没有想象中的恐慌。只有铺天盖地的疲惫,和一种深重的……遗憾。
还没跟二哥说清楚。
还没真正开始她想要的自由人生。
还没……好好看看大哥最后一眼。不是隔着兄妹的界限,不是怀着隐秘的愧疚,只是……看看他。
眼前最后的景象,是手术室冰冷的无影灯,和医护人员快速晃动的蓝色身影。
然后,一切感知被强行剥离。
她坠入纯粹的、无梦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或许已是永恒。
一点微弱的意识,像深海里浮起的气泡,挣扎着向上。
痛。
首先是尖锐的、无处不在的痛,从胸口辐射到全身。然后,是沉重的束缚感,口鼻似乎被什么堵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剧痛,发出粗糙的声响。
耳边有规律的、单调的“滴滴”声。
她想动一动手指,却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
“……生命体征……稳定……”
“……观察……”
断断续续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水。
她努力集中残存的意志,试图冲破这片混沌的泥沼。
眼睛……睁不开。
但嗅觉似乎先一步恢复。消毒水刺鼻的气味,还有……一丝极淡的、熟悉的冷冽气息。不是二哥身上那种张扬的木质香,而是更沉静、更克制,像雪后的松柏,混杂着一点……血腥味?
他在这里。
这个认知,比任何镇痛剂都更有效地刺穿了迷雾。
大哥。
他还活着。
那……就好。
紧绷到极致的某根弦,悄无声息地松开了。更深的黑暗涌上来,包裹住她。这一次,不再有遗憾,只有
无边无际的虚脱和……安宁。
急救推车的滚轮声、医护急促的脚步声、仪器报警的嗡鸣……所有声音都在那扇自动门合拢后变得模糊不清,隔绝成另一个世界。
张靖辞站在空荡的走廊中央,如同一尊被雨水和血水浸透的雕塑。
右手掌心残留着粘稠的触感,温热而残酷。他缓缓摊开手,垂眸凝视那片暗红。那不是抽象的颜色,是她生命的刻度,正在他皮肤上一点点冷却、干涸。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星池大概只有七八岁,她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红墨水,也是这样的颜色,她慌得快要哭出来,偷偷用他的白衬衫去擦,以为没人看见。那时他是怎么做的?他装作没发现,事后让秘书买了一件一模一样的衬衫。
为什么是这件小事?
他不知道。
大脑拒绝处理更庞大的信息,比如那颗子弹本应穿透他的心脏,比如她扑过来的重量,比如她涣散的眼神。它只是固执地、荒谬地循环播放着那个无关紧要的画面:小小的女孩,惊慌的眼睛,染红的白衬衫。
“张先生。”
一个穿着白大褂、年约五十的医生快步走来,神情凝重。张靖辞记得他,姓陈,是这家医院的副院长,也是张家用了多年的医疗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