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反击得又急又猛,专挑陆延豫那种“完美”样子底下的“没意思”说。
陆延豫还是没生气。他只是看着祁焱,那双眼睛深得很,好像能把所有乱七八糟的情绪都给吞进去。
“你就是嫉妒我,”他又重复了一遍,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很有分量,“因为你费劲巴力想要的东西,我好像很容易就能拿到。”
“……”
“你想在球场上赢,我赢了。”
“你想用画画证明自己,我比你自己还懂你的画。”
“你不想被人拿来比,可我偏偏就成了那个衡量你的尺子。”
陆延豫每说一句,就往前走一步。祁焱被逼得一步步后退,直到后背“咚”一下撞在冰凉的篮球架柱子上,没地方退了。
那股清冽的、风信子的信息素随着陆延豫靠近,变得特别有压迫感,像一张无形的网,把祁焱罩得严严实实。他觉得自己所有退路都被堵死了,那点伪装也被扒得差不多了。
“你。。。。。。你胡说八道!”祁焱的声音有点抖了。他那些阴阳怪气、浑身带刺的招数,在对方摆出来的事实面前,好像一下子就没用了。
“我胡说?”陆延豫停在他面前,两人近得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他微微低下头,眼睛直直看着祁焱,那眼神平静又犀利,好像能把他心里那点事儿都看穿。
“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嫉妒?”陆延豫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像是在引导他说出答案,“你有什么东西,是我没有,但你特别特别想要的呢?”
“我……”祁焱张了张嘴,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他有吗?他有陆延豫没有的东西吗?
好像……没有。
成绩、聪明劲儿、家里条件、老师的喜欢、同学的佩服……他一样都比不过。他唯一还能撑着点面子的,就是那点可怜的自尊和不服管的劲儿。可现在,连这点东西,好像也要被陆延豫踩碎了。
看着祁焱哑口无言、脸都白了的样子,陆延豫终于说出了最后那句,也是最狠的一句。
“还是说,”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几乎听不出来的、近乎残酷的……同情?“你真正在意的,是我能看懂你画里藏着的那些孤独,而你,却连一道最简单的数学题都搞不定。”
“轰——”
祁焱感觉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数学题。
这三个字,像一把生了锈、还沾着泥的钥匙,猛地捅开了他心里最不愿碰的那个锁眼。里面锁着的,全是他所有的挫败、挣扎和自我怀疑。
他不是不想学,他是真的学不会啊。那些在他眼里像天书一样的公式,在陆延豫那儿好像天生就懂。他能熬夜画画,却在书桌前坐不了十分钟。他能在球场拼命,却没法在试卷上写出正确答案。
“学习不好”,这是他所有痛苦的根儿,是他叛逆、惹事的根本原因,也是他最怕被人知道的、最致命的弱点。
而陆延豫,就这么轻轻巧巧地,用最平常的语气,把这个血淋淋的伤口,当面给撕开了。
“你……”
祁焱的嘴唇抖得厉害,他想骂回去,想吼,想说点更狠的话。可他现,自己什么声音都不出来。
在“学习不好”这个铁一样的事实面前,说什么都显得特别无力。
他就像个被拆穿了所有把戏的小丑,脸上还画着夸张的妆,却已经演不下去了。他所有的刺和壳,在这一刻,被砸得粉碎。
他只能死死咬着嘴唇,直到尝到一点血腥味。他低下头,不敢再看陆延豫的眼睛,他怕从那里面看到可怜,或者嘲笑。
球场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可怜巴巴地贴在地上。
陆延豫看着他这副样子,沉默了一会儿。他抬起手,好像想做个什么动作,但最后还是放下了。
“回去吧。”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平淡,“不早了。”
说完,他转身,迈着和来时一样稳的步子,走进了夜色里。
就剩下祁焱一个人,失魂落魄地靠在篮球架旁。
他不知道自己在那儿站了多久,直到夜风把球衣吹透了,冷得他打了个哆嗦。
他慢慢地抬起手,看着手心打球磨出的伤,又想起了陆延豫那双干干净净、拿起笔就能解决一切问题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