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朝,处理完国事之后,曹丕与吴质、朱铄、陈群、曹真等人谈论起立后之事来。
曹丕说道:“郭贵嫔自二十九岁入五官中郎将府以来,贤惠自持,先皇与母后病卧时,夜夜衣不解带侍奉在侧,备受先皇和母后的喜爱。郭贵嫔不仅仁孝,还对朕恩爱有加……朕登基已一年有余,后位空缺,朕决定立郭贵嫔为后。”
话一讲完,底下顿时议论纷纷。
首先说话的是曹洪。他头发花白,是曹操的堂兄弟,亦是同曹操并肩作战的左右手,他可不想他们曹氏宗亲以后对着一个出身婢女的女子磕头行礼,只是这理由不便如此说,便说道:“陛下,臣认为郭贵嫔虽然贤惠仁孝,但是郭贵嫔陪伴君侧十几年来一直未给陛下生下一男半女,陛下若是立郭贵嫔为后,那立谁为太子?”
曹洪把话讲完,在座的臣子更是议论纷纷,弄得曹丕都有些坐不住了。他看向陈群等人,可是陈群此时的心思跟曹洪也是一样的,他是力推九品中正制的人之一,心里自然也是不愿曹丕立一个出身卑贱的人为皇后的,他没有开口说话。
“民间夫妻尚且娶妻娶贤,作为皇后,能贤惠仁孝,辅佐君王便可,况且朕有的是儿子,过继给郭贵嫔一个也无不可。”曹丕清了清嗓子,“诸位对于立皇后一事还有什么异议?”
吴质从位子上站起来,出列说道:“郭贵嫔容貌端丽,举手投足皆可成为天下女子的典范,陛下消沉时,郭贵嫔不离不弃,凭的就是女子的坚韧不拔和对陛下的忠贞,立她为皇后都是天下人所期盼的。陛下和郭贵嫔春秋恰好,臣相信郭贵嫔会为陛下诞下龙子的。”
曹洪听罢,冷笑了一声:“说的好!可是,郭贵嫔为何二十九岁时才随幸于陛下身边?倘若早几年郭贵嫔尚在青春年少,臣等也不必再忧心大魏基业的继承人了。”
鲍勋也说道:“郭贵嫔颠沛流离,曾是为人所驱使的奴婢,陛下怜惜爱护之意,臣等明白,但是皇后贵为一国之母,怎可立如此出身卑贱之人?”
鲍勋可算是把曹洪和陈群等人心中的话都说出来了,但陈群也为鲍勋捏了一把汗。
鲍勋说完话,曹丕已经是脸色铁青了。不容他发怒,另有一个不会看脸色,揣测圣意的人出列了,他便是栈潜,时任郎中。
栈潜上前一步,手拿玉圭,施礼说道:“郭贵嫔早逝双亲,颠沛流离,曾于铜鞮侯府中沦为奴婢,被人像狗一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随时还有生命的危险,人人皆可欺压。换个说法,郭贵嫔就是洁身自好,但是说出去谁又会相信呢?使贱人爆贵,我大魏国立这样一个身世不清不白的女子为皇后,实在是丢人呐!”
栈潜还想再说,曹丕已经气得一掌拍在了桌案上:“大胆,你敢侮辱国母!”
群臣一下子被吓了一跳,栈潜更是被吓得跪在了地上。
见曹丕被激怒了,曹洪等人却是心中得意洋洋。
这个时候,吴质想了想,说道:“栈潜栈郎中,我想有几句话想向你请教。”
“……吴侍中,有何见教?”栈潜抬起头来,问道。
“以往贤德的皇后都有过你所说的‘贱人爆贵’的经历,孝文窦皇后的父亲打渔为生,为了生计,她入宫为宫人,后来成为了孝文皇帝的皇后,可算是身世不清不白?孝景王皇后在未入宫前曾嫁有一夫,生有一女,可算是身世不清不白?孝武卫皇后,出身歌姬,可算是身世不清不白?就是连先皇的皇后,如今的皇太后亦是出身倡优,你也认为是身世不清不白不堪为后?栈中郎,我看你是糊涂了!”吴质一连串的问句,问的栈潜额头上直冒冷汗。
栈潜栽倒在地上:“臣处处是在陛下着想,为大魏着想……你仗着你是陛下的宠臣说我糊涂了,真是岂有此理!”
“岂有此理!你竟敢辱骂先帝旧臣,真是无法无天了。”在座的臣子纷纷为栈潜忿不平,却连一句能反驳吴质的话都说不出。
曹丕舒了一口气,说道:“立郭贵嫔为后,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周宣,你去选一个封后的黄道吉日。”
“是!”周宣应道。
“等等!”曹丕蓦然又想到了什么,又说道,“我决定封后大典在许昌举行,你这就下去准备吧!”
眼见得已成定局,栈潜急了,他站起来一鼓作气,连珠炮地说道:“桀奔南巢,祸阶末喜;纣以炮烙,怡悦妲己。是以圣哲慎立元妃,必取先代世族之家,择其令淑以统六宫,虔奉宗庙,阴教聿修。易曰:家道正而天下定。由内及外,先王之令典也。春秋书宗人衅夏云,无以妾为夫人之礼。齐桓誓命于葵丘,亦曰无以妾为妻。今后宫嬖宠,常亚乘舆。若因爱登后,使贱人暴贵,臣恐后世下陵上替,开张非度,乱自上起也。”
这个老家伙见说玳瑁无子和身份卑微都不能打消曹丕立她为后的想法,居然直接就把妺喜和妲己抬出来了,他确实听人说过曹丕和玳瑁经常在一起又是弹琴又是调笑的,玳瑁还恃宠生娇给曹丕脸色看,周宣也给他讲过他曾看见玳瑁反悔答应曹丕的事,曹丕还冲着她笑,而且曹丕还在玳瑁的撺掇下拿他开玩笑……种种此类,这不是妺喜妲己之流是什么?
曹丕不耐烦地看了栈潜一眼,说道:“把栈潜叉出去,朕不想看到他!”
两个侍卫便走上前来,一个人架住一边的胳膊,将栈潜拖了出去。
栈潜被拖走了,殿中还久久回荡着他喊冤的声音,群臣顿时一时沉默无言,恰好这个时候有侍卫来报:“启禀陛下,临淄侯曹子建已到。”
曹丕吩咐吴质等人:“诸位爱卿先请回吧!”
吴质等人便施礼告退。
曹植进来施礼道:“臣弟植参见陛下。”
曹丕脸一沉,责备道:“你是我的弟弟,现在我做了皇帝,无论言行,你应该小心才是。”
曹植还完全不知道自己有哪些事情得罪了他:“臣弟并没有做什么……”
“我听说你在我登基时穿着丧服哭丧,你这是什么意思?”
“此事是因为臣弟听人说刘协薨逝了,汉四百年江山就此断送了,臣弟不禁有所感慨,才忍不住为此一哭的,绝不是因为兄长登基,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