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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塘上行（第2页）

曹丕这才慢慢地合上了眼睛。玳瑁擦了擦自己的眼泪，想起往昔甄夫人的美丽和温柔，她心里忍不住一阵心酸。

玳瑁感到口渴，想去倒一碗茶喝，起身的时候恰好看见地上落着一张布帛，旁边还放着一只精美的枕头。她走上前去，将枕头捡起来放在一边，布帛拿在手里一看：“蒲生我池中，其叶何离离。傍能行仁义，莫若妾自知。众口铄黄金，使君生别离。念君去我时，独愁常苦悲。想见君颜色，感结伤心脾。念君常苦悲，夜夜不能寐。莫以豪贤故，弃捐素所爱？莫以鱼肉贱，弃捐葱与薤？莫以麻枲贱，弃捐菅与蒯？出亦复何苦，入亦复何愁。边地多悲风，树木何翛翛！从君致独乐，延年寿千秋。”

“可恶！”玳瑁气得把这张布帛揉成了一团，甄夫人死了还要有这样的诗给他看！她不敢肯定这首诗是不是甄夫人所作，虽说众人都说甄夫人是才女，但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甄夫人的字，也没有听过甄夫人写的诗。回到这首诗上，她虽然不懂诗，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自认还能看出这首诗是什么意思，诗中满篇的是怨妇心态，也就是“自己没有错，错的全是别人，错的是这个世界”，尤其是“从君致独乐，延年寿千秋”，从字面意思上来看是“跟了你以后，致使我一个人快快乐乐的活到长命百岁”，可是再深思一下，不就是在反讽对方对她不管不顾，她反而会活的命长吗？

睡梦中，曹丕安稳地睡着，忽然听到外面有吵闹的声音。他猛地睁开眼睛，侍立着的宫人连忙跑过来伺候他起身。

曹丕奇怪地问道：“外面在吵嚷什么？贵嫔呢？”

宫人一边给曹丕穿衣系带，一边回答道：“陛下，是东乡公主要见陛下，贵嫔为了不让她打扰到陛下安歇，正在外面拦截她。”

“东乡，你阿翁正在休息，有什么事等他醒了再来吧！”玳瑁劝阻道。

东乡公主已经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她身穿孝服，头上不戴金银，只簪着一朵白花，一张俏脸不施粉黛，满面的泪痕。

“不，我要见他，你为什么要拦着我？呜呜……”东乡一边说话，一边悲痛地哭着。

“东乡，我没有拦着你，我是让你等你阿翁醒了再来！”玳瑁劝慰道，给她擦拭眼泪。

东乡公主立刻起了疑心：“是不是……是不是你让阿翁杀了阿母的？”

“没有。”她之前说是因为自己才杀了甄夫人完全是说给曹丕听得，让他减轻内疚感，面对着众人，她必须要把事情说明白，“东乡，你阿母是得了疾病，暴病而亡的，跟别人没有任何关系！”

“我不信，阿母一向身体好好的，半个月前还写信跟我说功课的事情，她怎么就这么快没了呢？他们都说是你进谗言，迷惑阿翁杀死了我的阿母！”东乡公主有些不明白了，她用力推开玳瑁，“你让开，我要去问问阿翁！”

“拦住她！”玳瑁吩咐宫人拦住她。

这个时候，里面传来曹丕的声音：“让她进来吧！”

“这……”拦着东乡公主的宫人看向了玳瑁。

玳瑁叹了口气，说道：“让她进来吧！”

宫人一松开手，东乡公主就飞也似地往曹丕奔去，口中不断地呼唤着：“阿翁，阿翁……”

玳瑁连忙也跑过去，曹丕已经穿好了衣衫，但是受了刺激，只是倚在床边的栏杆上没有下地。

东乡公主凑近了曹丕的床榻，跪在地上：“阿翁，阿母死了……”

曹丕没有说话，睁着眼睛看着东乡公主，悲伤无助。

东乡公主斜视着玳瑁：“是不是有人故意害死的阿母？”东乡公主还未到及笄之年就失去了母亲，曹丕不由得更感到自责。

玳瑁说道：“东乡……”

“别叫我东乡，快走开，我在和我的阿翁说话！”东乡公主认定了是玳瑁害死她母亲的，就算不是玳瑁害死的，她也不信是曹丕杀死的。比这种，她更相信甄夫人真的像是玳瑁所言是得了暴病死的，可就算是暴病而亡，那也是因为曹丕宠爱玳瑁而把甄夫人孤孤单单地留在邺城，没人管没人问才无声无息地死掉的。

不管是哪一条，她阿母的死就是跟玳瑁有关就是了。实际情况可不可以就是甄夫人的怨妇心态长期积累下来，惹得曹丕早就不满了，杀她不过是因为最后一棵压死骆驼的稻草呢？可是世上的人看到玳瑁一进府，甄夫人就是失了宠，看到玳瑁出身卑微，甄夫人出身世家，看到玳瑁以一婢女出身而轻而易举做了曹丕最宠爱的人，而出身世家的甄夫人却死于非命，另外世人总是对失败者有着同情心，比如甄夫人著名貌美却没能坐上皇后就被杀了，曹植才高八斗却没有继承皇位，他们两个的对手都是曹丕，便破案了，一定是出身卑贱的奴才想着怎么往上爬当然要打击迫害绊着自己路的高贵主子，一定才华比不上人的庸才想着怎么得到功名利禄当然要害正直的弟弟了。

世人为什么不把他们公婆两个当成正常人去想呢，他们都有着普通人的喜怒哀乐，试想一下一个女人总是不但不理解他还总是说一些酸话，一个自己的兄弟有着与他有夺嫡的心思，他怎么不恼怒，怎么不妨备着？当然，曹丕杀死甄夫人实在是不应该。

“你阿翁需要休息，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好不好？”玳瑁说道。

东乡公主怒气冲冲地说道：“明天再说？你问问我阿母活到今天了吗？”

玳瑁未及在解释一次，东乡公主又说道：“你为什么不问问我阿母活到今天了吗？你嫉妒她美貌，是不是？”她越说越激动，“她已经被我阿翁遗忘在邺城了，她一个人安安静静地邺城待了有两年多了，你们从不去看她，也不管她，任她自生自灭，怎么又想起来杀了她呢？你要是像今天这样劝慰我，这样关心阿翁，我阿母会死吗？”

是啊，甄夫人早已经被撇在邺城了，自从跟在曹丕左右，曹丕也从没有给过她什么名分，一个从没踏进洛阳城的女人，怎么会是玳瑁的绊脚石呢？

玳瑁说道：“东乡，你现在正是悲伤的时候，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但是，东乡，你也说了你阿母一直安安静静地待在邺城，对我全没有威胁，我怎么会害死她呢？我若是真要害死她，还需要等到现在吗？”

的确，玳瑁真的要杀了她，她可以用各种手段，反正她在曹丕的身边从魏王夫人到贵嫔，眼下又要成为皇后了，曹丕从来没有考虑过给甄夫人任何的名分。就像上次的丁仪事件，依照曹丕对玳瑁的宠爱，玳瑁完全有理由添油加醋得撺掇着曹丕杀了甄夫人，而且有理有据。

东乡公主一时语塞。

玳瑁拉起东乡公主，让她坐在床榻边上。玳瑁说道：“你阿母的死，非但于我无关，还与你的阿翁无关。不管你听什么人胡说八道的，你阿母的死……是她得了急病，那病来的很快，太医令请到的时候，你阿母就永远得闭上眼睛了，要怪就怪上天，与你的阿翁没有任何关系！”

东乡公主点了点头。

玳瑁抚摸着东乡公主的头发：“你的阿母是个温柔美丽的女人，可是上天偏偏让她得了治不好的急病。东乡，我的孩子，你以后要好好听听你阿翁的话，知道吗？”

东乡公主擦着眼泪，说道：“阿母，我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