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卷轴上,皆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笔法奇特,并非古格文字,显然是异国字符,看起来很难被模仿。
我不知这是不是真是那女魔头的笔迹,只见那林垂眸扫过一遍,便闭上了眼,长长的睫羽下,渗出两行血泪。
「那林……」
我心痛难当,伸出手,只望替他拭泪,却连这也无法做到。
即便自小就被母尊逼迫着修炼,没有自由,他仍然深爱着自己的母尊,甘愿母债子偿,可他又哪里知晓,自己从一出生起,便不过是母亲登仙之道上的一个牺牲品。
真相如此残酷,他情何以堪?
「不会的,我要去亲口问一问她,弥伽一定还活着……」
他睁开眼,神色恍惚地朝门口走,胖祭司跳起来,挡在门前。
「圣君!神妃死时,我们就在场!我们亲眼见他自己把这戒指吞下去的,他说,想戴你送他的定情信物走……圣君,神妃是服了毒,为了杀教皇,为了救你自戕的啊!」
这两个祭司居心叵测,那林!
那林低头看向怀中,摇了摇头,似乎仍然不愿相信他们的话,却将我的骨灯倒翻过来。灯碗是我的颅骨制成,我意识到他想做什麽,果然见他探指触摸左侧额角的位置——
那里,有一道细小的裂痕。
是我的疤痕所在处。前日,医师便是从那处施针的。
他的手指僵在那里,脸上血色尽失。
「不会的……是巧合……这不是弥伽…不是我的弥伽…」
他喃喃着,却抱紧我的骨灯,蹒跚朝寝宫深处走去。
很快,我听见鸟翅扑打的声音由远而近。
「白哈尔……」我听他嘶哑得几不可闻的声音,「你去,抓条蛇来,寻个隐秘入口进入圣殿,我要借你们之眼,去探一探,那个穿着嫁衣的人……是不是他……一定是他,一定是他。」
我立在焚毁的神龛前,不多时,听见扑簌簌的声音远去。
其实,兴许只要进入圣殿,不必去察看那替身,只要看一看她母尊的状态,听见或看见什麽蛛丝马迹,便足以确认,之前发生过什麽。我心如刀绞,不忍去看此刻他的反应。
良久,那焚毁的神龛後,传来了一声野兽般的凄厉嘶嚎。
那林,我的那林。
我跪在供灯燃尽的一地灰烬中,未入地狱,却已置身炼狱。
「圣君,圣君千万冷静!」那胖祭司爬到神龛後,我还未跟过去,便听见他惊叫一声,「圣君!」
那林?
我急忙飘到神龛後,被那一双染血的蓝眸灼穿了心。
他低头盯着我的骨灯,目眦欲裂,双眼竟血流如注,触目惊心的血泪,顺着脸颊滚落,一滴滴落到我灯盏残馀的灯油里。
胖祭司爬到他身前,显然心疼极了他流出的那些血,恨不得捶胸顿足:「圣君若想替神妃复仇,我们可以助您!」
对不起,那林,我不该留你独自面对这一切。
「助我?将这一切告诉我,你们所求为何?』那林缓缓抬起眼皮,盯着他们,充血的双眸宛若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难道,你们二人不想与我母尊他们一同飞升成神吗?」
「卑下不求什麽。只望能报答圣君一二!」胖祭司扬高声音,「这些年,圣君对我兄弟俩多有照拂,承蒙圣君关照,我们才未遭反噬而死,实在不忍圣君被教皇蒙在鼓里,死得不明不白。」
「没错,我们只是想报答圣君!」那面相阴郁的瘦子也附和道。
「报答?」那林竟幽幽笑了起来,「你们当我,会信你们的话吗?」
胖瘦祭司立刻跪伏下来:「教皇只会带几位紫衣长老飞升,我们下边这些人,都会成为他们的垫脚石!他们飞升之际,业力便会全部落到我们身上,我们都会遭反噬而死,一个都活不了!只有圣君能救我们,若圣君与我们联手,除了教皇与长老们,圣君和我们都能得救。那人皮法书上,记载着本教功法如何修炼,圣君天生灵脉,又有我们在此相助,不出一日,就能习得对付他们的法术……」
那林盯着他们,笑意愈深。
「哦?原是如此。」
「圣君,」那胖祭司仰头盯着他,恭敬的神色已消失了,「眼下,只有我们能帮圣君了,否则,圣君一定活不到明早。」
「圣君只需打坐冥想,令魂离体壳,馀下的,自有我们来帮你。」瘦祭司看了一眼他怀中我的灯盏,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圣君若不活下来为神妃报仇……神妃可就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