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哎——这……”难得地,他有些语无伦次,“那名单是殿下的吩咐,殿下有命,我们自然要办成……”
“好了。”青雀下榻,站到他面前,把衣服又向他推了推,笑道,“一身衣服罢了,别推辞来,推辞去。又不是送了你这么大一块金子。我还有事想让你办。”
她便将李家之事一说。
张岫忙应下,抱着衣服行礼,又向华夫人作揖,缓缓退了出去。
庭院中,日光晴好。
走出房门,怀里深青色的衣衫竟然显出几分鲜明。张岫忍不住慢下脚步细看。这衣裳的料子好、做工好,是都不错,可差不多的衣裳,他要多少就有多少,随便就能弄来一车。
但这身衣裳,还是和其他的不一样。
办完江夫人吩咐的差事,他抱着包袱,提了一壶蜜水,到前殿找罗清吃点心。
“看看,看看!”拍着身上新袍,他在罗清面前踱步,“华夫人亲手给我做的。看这颜色,看这针脚,看这绣工,嘿!哪一样都和我正合适!”
“呵!”
罗清吐出一口瓜子皮:“这好东西,还不赶紧收着,一会儿蹭到哪儿脏了,看你还乐!”
“这不是给你看看?”
又转了几圈,张岫心满意足脱了袍子,仔细叠好收起来,满脸是笑地问:“你上回穿别人专给你做的衣裳,是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咽下瓜子仁,罗清开始往他脸上吐皮,“每天!”
他抖了抖自己的袍子:“这都是针线上的人专给我做的,想要几件有几件!”
“啧啧啧啧。”张岫利落地躲开几次瓜子皮,自己也抓了一把开始嗑,“看你这嘴脸。”
他笑:“你这就是嫉妒!”-
张岫派去的小内侍就住在了永宁坊。
又两日,李家果然换过几个管家嬷嬷又来送了一次拜帖。
上次的人其实态度算是客气,并无倨傲失礼之处,只是不愿无功而返,被送走的时候,便显出了明显的不情愿。
这次的几个人,比上次的还更客气、恭敬十倍。但两个小内侍接待了她们,言语密不透风,根本没叫她们见到华芳年和江逾白的面,很快就又把人送了出去。
那之后,不知是两次拒绝让李家明白了江家的决心,还是李家夫人不敢再和楚王府的人纠缠,他们没再派人过来。
二月的第一天,青雀同母亲妹妹和几个朋友出城。
张孺人终究没参加这次踏春,她并不强求。
在田庄七日,逾白看过几个人选,一时还不能做出决定,她也并不心急。
二月底,黄恭人离京时,青雀收到了楚王的回信。
他写:
“下一年元宵在京,必与你一同看灯”。
青雀含着笑,把这封简短,但事事有回应的信看过了一遍又一遍,收在她专门放他回信的匣子里。
她每半个月写一封信。从这封回信之后,每半个月,也会再收到一次回信。
天气暖了,潮湿了,热起来了。
初夏的天气还不算炎热。日光安静照在云起堂的庭院里,柳莹的翻书声轻缓响在细碎的树荫下,响在青雀身边。
青雀手里也正握着一卷书。她和阿莹一处作伴,女儿正在卧房里安睡。侍女们有的也正看书,有的正做针线。两名医女聚在廊下挑拣药材,前院的几个女护卫有的在活动筋骨,有的只在发呆。
但在这样静好的时光里,她自己的心却不算安宁。
昨日,季长史派人来说,楚王已于三月末从辽东出发,转奔西陲。边关不宁,他应会直道西疆,不在京中停留。
听到这个消息,她只先为这次不能见他遗憾了一瞬,随即,便想到了另一个人。
她上一世的孩子。上一世的第二个孩子。上一世,她在景和二十六年——今年——的六月怀上了他。
那个和他姐姐一样,会拿自己积攒的月例给她买书、买纸笔颜料,悄悄送来,让她消闲的孩子。
那个舍不得姐姐和亲,年仅十三岁,无力阻止,只能追出去,却被霍玥和宋檀追回来,打断了双腿的孩子。
他或许,不会再次来到她身边。
第85章失控这样的放纵,于楚王而言,的确还……
青雀发呆了一整天。
她没看进去书,也没练琴。停了每天固定的射箭习武,也没听侍女们的建议,去校场骑马放松放松,吹吹风。
她知道自己这样不对劲。不仅是心情不对劲,而是……太明显了。明显到会让身边的人不能忽视她的异常,猜测她究竟是为什么心绪不好。
但她没有控制这份异常,而是放任自己放空了下去。
现在,云起堂算是她的家了……至少,是她能安心发呆的地方。
而不放空,她就会更忍不住细想那个孩子。想他才十三岁就死了母亲,还遭了生父和嫡母的厌弃,将来的日子该怎么过下去。想他被打断的那双腿,是否能得到及时的救治。想他还会经历多少坎坷。想他那禽兽不如的生父和嫡母,会不会和让她在田庄上“病死”一样,直接让这个孩子也不治而死。
她尽力不去想,心里却还是会时不时闪过一两个念头。
以前她还会宽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