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定,父皇已经在怀疑他,今次能狠心杀兄弟,来日,便能——
弑父了-
这个念头,飘荡在太子的心里,在各处生根、发芽、茂密、壮大。
砍之不去,除之不尽-
“睡吧。”
温柔地,他对发抖的太子妃说-
见了太子妃一次,之后,他又连续去了太子妃寝殿几次,安抚她和寇家。
虽然经过此事,他已经深刻明白了舅父的话:朝廷上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对他和楚王的事来说,没有什么区别。但他只有这些人了。
除了这些追随他,想扶他上位,以获得更多利益的臣属之外,他就只剩一个“三十年储君”的虚名。
如果没了他们,他将一无所有,真正势单力孤,任人宰割-
楚王在礼部疑似被下毒一事,便在前任礼部尚书的远调,和宫中给楚王次妃加倍的嫁妆之后,轻飘飘揭了过去。
前任礼部精膳清吏司郎中,因教子无方、扰乱诉讼、不敬律法被收监,又被发现和儿子一起死在了牢里。
十一月初,青雀和楚王的大婚日期近了。
京中重归平静。青雀终于给昭阳宫递了拜帖,带上楚王府里的四个孩子,和柳莹一起入宫拜见。
“前两个月,殿下和妾身都忙的日子,都是阿莹替我照管承光和四郎。”她如此替柳莹表功,“孩子们头一回一起入宫,我怕或有照管不到之处,便也把她带上了。”
柳莹是云贵妃八年前,亲自在秀女里选中,赐给楚王的妾室。当日赐给楚王的两名孺人,李氏虽然生子,却行事骄狂悖逆,实已不堪为侧妃。柳氏一直无子,却八年来安分守礼,与人和善,能替楚王、王妃教养子女。
相比之下,云贵妃当然更对柳氏满意,也欣慰于江氏能宽和对待楚王府里其他妃妾。
孩子们已拜见过祖母。青雀如此说,柳莹下拜,再次行大礼。
云贵妃温和叫她起身,虽然高兴,也并不过多关问。
她令两人坐,便搂过大姐儿,让孩子拜见母亲,见过柳夫人。
青雀从进门便看到了这个孩子。她是十月的生辰,上月正满八岁,只比大郎小两个月。容貌自然是清秀可爱的,三分像楚王,又有着宋檀的几分影子,或许,更像她生母宋氏。
她一直在偷看她。眼神好奇,又发怯,不见仇恨,更不见别意。
听到云贵妃的吩咐,她应声,提裙走过来,在拜垫上依礼下拜,口中也顺畅地说出:“承怡拜见母亲。”
青雀知道,这个孩子并不清楚自己的身世。云贵妃和昭阳宫里的人,只说她生母已逝,所以养在宫中,并不提她生母是宋妃,甚至不让她知道,她亲舅舅家,便是康国公府宋家。
皇帝在她面前,也只含糊地说,“你母亲”,“你舅舅”,“你舅母”,并不直接告诉她,这个“舅舅家”,就是她的亲舅舅。
毕竟,她的生父杀了她的生母这件事,谁也不能确定,是否能瞒过一辈子。
不说清楚她生母是宋妃,便还能掩耳盗铃。
“快起来吧。”青雀用对大郎二郎同样的态度,温柔对她伸手,“好孩子,让我看看你。”
大姐儿柔软的手搭在了青雀掌心。
“这是柳夫人。”青雀对她笑,握住她的小手,“这是大郎,这是二郎,这是二姐儿,这是四郎。”
大郎领着承光,二郎领着四郎,四个孩子依序走过来。
青雀松开大姐儿,看她先对阿莹见礼,便去与兄弟姊妹们厮见,落落大方,言行合矩。
“阿娘!”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清脆传入殿中,“我来晚了?”
“倒不算太晚!”云贵妃也扬声道。
“这是你六妹妹来了。”她笑对青雀说。
青雀和柳莹连忙起身。
她们今日在东侧室,六公主很快绕过屏风走进来。她身后的乳母抱着一个和四郎差不多大的小女孩儿,看见一屋子生人也不怯,只张手对云贵妃叫:“阿婆!宝珠来了!”
“这是你新舅母,那是柳夫人,那是你舅舅家的哥哥姐姐弟弟。”云贵妃满眼疼爱,“快去见了人再说话。”
“舅母好!”宝珠从乳母怀中下来,利索地磕了个头,“拜见舅母!”
她站起来,又对柳莹行礼:“柳夫人好!”
终于,孩子们又到一处去相见,青雀一把被六公主握住了手。
“好嫂子,我可终于见到你了。”她眼底有一点点没能掩饰好的惊讶,口中欢快地说,“几年前六哥就同我说,让我若见了你,别同你胡闹,谁知那句之后,又过了这么长时间,才有缘得见!”
“是吗?”青雀也惊讶,“还有这事?”
“当然有了!”六公主笑着回忆,“那是——景和二十六年,正月初五日,六哥离京之前!这一算,都快四年过去了!”
“好了。”云贵妃笑道,“这才见第一面,竟就有旧可叙。”
“阿雀,你和柳氏先带孩子们去西偏殿。”她道,“我和你六妹妹说几句话,一会过去。”
“是。”青雀忙应。
便有一名女官出列,引他们许多人过去。
六公主坐到了母亲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