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劳心劳力,林思远坐在驿馆内,面前摊开的是他此次平安县城之行的所有调查笔录、证词以及他自己的观察记录。夜色深沉,但他丝毫没有睡意。这些天在市井间的走访,非但没有找到秦朗的破绽,反而让他更加肯定,秦朗在治理县城方面的确是出类拔萃,甚至堪称奇迹。然而,正是这份近乎完美的表现,让林思远心中的疑窦如藤蔓般疯长,缠绕成一个巨大的谜团。
“我们已经无法从平安县衙门或直接的战场遗迹中,获得更多关于秦朗核心秘密的线索了。”林思远对随行的书办和捕头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疲惫和无奈,“他提供的解释,虽然完美,但完美得让人无法完全相信。他知道,继续留在平安县城,也只会陷入同样的循环。所有的百姓,所有的物证,都指向了秦朗的“功绩”和“忠义”。要探寻秦朗真正的来历和目的,或许需要从省城,从更高层次的权力斗争中去寻找答案了。他必须回去了,将这份异常的调查结果,呈递给布政使大人和按察使大人。
做出决定后,林思远次日便向王明远提出,调查工作已告一段落,他们即将返回省城复命。王明远听闻,表现得恰如其分,既有对调查组配合的欣慰,也有对秦朗先生“深得民心”的自豪。他谦逊地表示,一切都是百姓自救,秦先生只是顺势而为,并无非分之想。
在县衙的待客厅,林思远再次见到了秦朗。这是他们最后的正式会面。秦朗依旧是那副沉稳而从容的模样,一袭深色常服,眼神清澈。
“秦先生,数日调查,本官受益匪浅。”林思远拱手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复杂,“平安县城在先生的带领下,能从战火中迅复苏,百姓安居乐业,军队精锐强大,实乃奇迹。本官会将所见所闻,如实禀报布政使大人和按察使大人。”
秦朗依旧是那般不疾不徐,从容不迫:“大人过誉了。这都是百姓们自救求生,渴望安宁的体现。草民只是尽绵薄之力,在危难之际,为百姓指明方向罢了。只愿朝廷能早日查明真相,惩治周定山之流,还天下一个太平。”他的话语中,既有对林思远的恭敬,也有对周定山的谴责,更不忘将自己的功劳归于百姓,并将矛头指向更高层的腐败。这番话,是在给林思远下报告定调。林思远听得明白,心中却丝毫没有轻松。他深知,即便自己亲赴府城,周定山也绝不会承认这些罪行,必是一场硬仗。
“先生忧国忧民之心,本官自会禀明。”林思远最终只说了这一句,便结束了这场最后的对话。
秦朗和王明远亲自将林思远一行送至县城门口。在城门处,他们能看到,城内外的百姓自聚集,默默地注视着这群来自省城的官员。那目光中,带着一丝期待,也带着一丝隐隐的不安,仿佛在担心这些官员会带走他们的“秦大人”。秦朗感受到了百姓的目光,只是平静地对他们点了点头,给予无声的安抚。
林思远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五味杂陈。这个秦朗,无论他真实目的是什么,至少在平安县城,他已经做到了百姓的真情拥护。他带领百姓从绝望中走出,重建了家园,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安宁与繁荣。这让他身为地方官员的林思远,也感到由衷的敬佩。但敬佩之外,那份深不见底的神秘,却让他如芒在背。
告别了平安县城,林思远一行便策马扬鞭,踏上了返回省城的归途。漫长的旅程中,林思远一直在思考如何撰写这份报告。他清楚,此行他并未直接调查府城,对周定山的罪行,他掌握的只是来自平安县城的一面之词,以及他亲身在平安县城印证过的物证和人证。这些证据,虽然强有力,但要定罪,仍需在府城进行全面而直接的调查,才能形成完整的证据链。这份报告,将会是启动府城调查的导火索。
回到省城,林思远马不停蹄地投入到报告的撰写中。他将所有的证据和观察,分门别类地整理出来,在书房中闭门不出,只为这份能决定许多人命运的奏折。
报告的要部分,他用详尽的笔墨,描述了平安县城对知府周定山的各项控诉,以及他在此次调查中,如何印证了这些控诉的真实性。他根据从平安县城搜集到的物证,如被俘江湖人士的供词,以及亲自勘察的战场遗迹,字字句句都凝结着强有力的证据。他写道,周定山确有为了个人私利,与江湖势力勾结,两次非法调动军队,悍然攻打平安县城之嫌。他详细描述了周定山如何诱骗蛊惑江湖人士,如何背信弃义,最终导致联军内部瓦解,死伤惨重。同时,报告也提及了周定山对原县衙的渗透与操控,导致其职能瘫痪,官员失能,为平安县城的变故埋下了伏笔。林思远在报告中明确指出,根据平安县城所呈奏折及其提供的证据,并经他实地调查印证,周定山罪行昭然,足以构成启动全面深入调查的充分理由。
笔锋一转,报告进入了最令林思远纠结的部分——平安县城的现状。他如实描绘了县城从战火中迅恢复,乃至如今欣欣向荣的景象。集市的繁华、田地的丰收、百姓的安居乐业、县衙的清廉高效,一切都与省城许多地方形成了鲜明对比。他坦言,这与奏折中最初呈递的“损失惨重”有所出入,但巧妙地援引了秦朗和王明远的解释,将其归因于“百姓的勤劳自救”以及“秦朗先生英明的临时统筹”。报告中,林思远还着重提到了平安卫那支精锐之师,他们的铁血纪律和卓越战力,是抵御周定山暴行的关键。然而,字里行间,他无法掩饰对这种“奇迹般”恢复度的惊叹和不解。他写道,一个遭受重创的县城,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达到这等程度的复苏,甚至越旧日盛况,着实令人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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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关于秦朗其人,报告中更是充满了林思远的疑虑与困惑。他写道,秦朗自称草民,并无显赫出身,亦无官职在身,然而其才华、其手腕,却远寻常之辈。报告中详细列举了秦朗在军事上的非凡天赋——能够训练出铁血精兵,运用奇特战法,以少胜多,击败数倍于己之敌;以及他治政上的卓越能力——能使县城吏治清明,政务高效,百姓归心,生产力惊人提升。更令人不安的是他那惊人的驭人之术,能令县衙上下乃至全县百姓对其拥戴如山,甚至带有一丝盲目的崇拜。林思远在报告中坦言,此等异象,已出寻常认知。
他特别指出,秦朗所言一切,逻辑自洽,几无破绽。他将自己的介入,解释为危难之际为守护百姓的无奈之举,将功劳归于百姓的自救,将资源归于高效利用,将“抗税”归于防止资敌。然而,林思远在报告中,以极为隐晦却又字字锥心的措辞表达了自己的强烈怀疑:如此才具之草民,如何在危难之际凭空出现?其非凡之手段与见识,究竟从何习得?其无私奉献之表象下,是否隐藏更深之目的?这些疑问,林思远直言,自己在平安县城调查期间,未能寻得答案。他反复强调,秦朗的“完美”,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完美,最大的疑点。他相信,秦朗的最终目的,远非表面那般简单。
在报告的最后,林思远提出了他的建议。他先建议布政使大人和按察使大人,鉴于平安县城提供的确凿控诉与此次调查所印证之事实,必须立即对周定山进行彻底的、不留余地的调查!这是当务之急,也是伸张正义的关键。其次,他认为平安县城百姓在危难中的自救精神以及秦朗在抵御外敌、恢复秩序中的贡献,都值得朝廷予以嘉奖,以彰显圣恩。然而,对于平安县城的治理,林思远则建议朝廷尽快派遣一名清廉有能之官员前往,正式接管县令之职,以正纲纪。同时,他也暗示,秦朗之才华确实惊人,朝廷可酌情探寻其是否愿为朝廷效力,将其纳入朝廷体系,或至少将其置于严密监察之下。林思远明白,秦朗的强大能力,既是瑰宝,也可能是隐患,必须妥善引导和控制。他也建议省级衙门在后续一段时间内,加强对平安县城,尤其是对秦朗本人的隐秘观察,以期能够进一步了解其真实背景和目的。
这份凝结了林思远数个昼夜心血的报告,终于完成。他深知,当这份报告呈递上去时,它必将在省城官场引爆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
当他亲自将这份沉甸甸的奏折呈递给布政使大人和按察使大人时,两位封疆大吏都知道它的重要性。他们面色凝重,在各自的案前,逐字逐句地阅读着林思远这份充满矛盾与谜团的报告。
报告前半部分对周定山罪行的指控,经过林思远在平安县城的调查印证,变得更加具体且触目惊心,让两位大人深感震怒。然而,当他们读到后半部分对平安县城和秦朗的描述时,眉头却越皱越紧。一个“草民”能够做到这种地步?报告中字里行间的惊叹、疑惑与警惕,都让他们意识到,平安县城,恐怕藏着一个比周定山腐败案更巨大的秘密,甚至可能影响到整个王朝的稳定。
布政使大人缓缓放下报告,目光深邃而复杂,他看向按察使大人,低声吐出了几个字:“周定山之罪,证据已足够立案彻查了。”
按察使大人也放下报告,脸色阴沉,眼中闪烁着惊疑与审慎:“而这个秦朗,更不能等闲视之。林思远,你对平安县城的情况最为熟悉,对秦朗也已有所了解。既然平安县城方面已无法再深入探查,那么这前往府城,直面周定山,并深入调查其罪证的任务,便由你继续主导吧!”
林思远闻言,心中一凛,他知道自己的使命远未结束。一场更加凶险,也更加直接的较量,即将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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