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的早朝上,易禾捧着《太学改制疏》呈给了司马策。
不料,这份融合了“士庶同座”、“经术致用”、“分科考较”的改制方案,在朝野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司马策将这份奏疏看过,又命内侍递给臣工们过目。
几个前排要臣略略看完,全都忧心忡忡。
王太尉先出言驳斥:“陛下,太学原本设清谈一科,我大晋的饱学之士也以清谈会文会友,借辩难析理,陶养心性,亦是士族之雅,可易大人如今拿掉了这一科,臣以为不妥。”
“哦……清谈确实颇有渊源,不知易卿作何解释。”
易禾不徐不疾地上前行礼:“陛下既然提到渊源,那清谈的渊源想必诸位同僚都很清楚。”
“以前时局纷乱,士人畏祸,遂避实务而趋玄远,专究老庄周易之理,融名教自然为一体,以求精神之脱。”
王太尉慢慢翻了翻衣袖:“太常卿究竟想说什么?”
“本官想说,清谈误国。”
“荒谬……”王太尉神色有些不悦。
“历来太学都以清谈为要,易大人藐视世家风雅便罢,安敢口出狂言。”
随后便有朝臣帮腔:“对啊,易大人口口声声说清谈误国,难道让世家子弟和庶民同席受教就不误国了?”
“诸位,这分明是两码事。”
对比之下,易禾显得更加沉定:“本官斥清谈误国,其由有三:
一曰空谈废实。
士大夫终日坐而论道,究虚胜玄理,疏吏治民生,致国事废弛。
二曰避责误机。
世家门庭溺于清言,不恤危局,如前朝倾覆之际,名士犹辩三玄,终酿大祸。
三曰风气之弊。
清谈由经世之议蜕为浮虚之谈,士族非汤武而薄周孔。任情放达,礼法尽废,不啻误国。
不知这三由够不够?”
王太尉怎会让她几句话就唬住:“太常卿的意思是,亡国还要怪清谈之士了?”
“不敢。”
易禾颔一笑。
“如王大人所言,清谈可抒情志,陶养身心,所以,这些让朝堂外的名士们扬就可。”
“会稽山、紫金山,长生观都是清谈的好去处,若多举清议,兴许还能再出几位山巨源和陶令公。”
王太尉以为易禾这番话在替自己找补转圜,因此更加不屑。
“太常卿这话,不觉得与之前矛盾么?”
易禾又笑:“本官的意思是,只要此科不入太学,大伙想怎么谈就怎么谈。”
“或者太学业毕者不入朝堂,也随便谈。”
“荒谬!”
王太尉突然神色愤懑高声一语。
“门阀子弟若不入仕,以后朝堂岂非成了庶民的天下?”
这话说得够不避讳的。
众臣都偷偷瞄了一眼高座之上的司马策。
其实殿内所有人都清楚,清谈一科设与不设其实并不重要。
王太尉争的是世家颜面。
毕竟饮酒清谈雅聚,也是这些乌衣子弟们身份的象征。
如果这科被易禾这么容易废弃,那后头她提的士庶同授也会顺理成章。
这才是世家们在意的。
见司马策并未动怒,几个大臣才揖礼上奏。